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书本网【唐逸】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我和二三变态事(犯罪心理) 作者:戊戌虚物 01 罗素和我   我穿越了。   ……我知道这句话很欠抽,但这就是本文的开头。也是我一切人生奇妙历险的起点。   上一世我是天朝人,死了。下一秒,我在弗吉尼亚州的婴儿床中醒来(应该是这样吧,我不记得了)。   父亲变成了伊蒙(Eamon)?朗(Long),母亲则是克蕾欧妮(Cleone)?朗.   这一世父母均是美帝人,比较普通的清教徒(相对于严格的宗教家庭而言),万恶资本家……的手下。一位是经理,一位是文员。工作……也许兢兢业业吧,反正他们不常跟我说。   他们将我称作“安洁丽卡(Angelica)”,据说是希望我能成为一个天使一样纯洁可爱的小女孩。   生我的时候,妈妈要求是顺产,可是我的胎位有些不正,出生的时候伤了妈妈,以至于妈妈以后都不可能有孩子了。   我是一个被他们期待的孩子,可是由于汉语思维成习惯,我直到一岁的时候才能流利地使用简单英语。父母曾经担心我的智商有问题。最后他们委托机构对我进行测试,结论是我的智商属于正常水平。   过的时间越久,我对上一世的记忆就越模糊——直到有一天,大概是我两岁半左右的时候,我只记得我有上一世,是天朝人,却不记得我上一世究竟经历过什么了。   这之后就忘得越来越快,到我上幼儿园的时候,我快要把自己穿越的事也忘了,还有段时间怀疑自己为什会汉语,但幸好,我那时还有些微末的印象可以推理。在我的手可以握笔写字的时候,我歪歪扭扭地用中文记录下来“我穿越了”四个字,压在我抽屉的夹层里,然后我只要时常记得“夹层里有很重要的东西”,就能打开来看清楚那四个字,想起来自己是穿的了。   虽然忘了绝大部分的东西,穿越还是有些遗留福利的,因为我已经很轻易地掌握了一门外语(汉语)。(我也好奇过为什么什么都忘了,只有这个没忘。)   而且可能因为曾有一世的缘故,我画画和唱歌的感觉都非常好,我还在上幼儿园的时候画画就没有像其他同学的那样比例不调过,这让老师惊奇了一下。   老师推荐我去学画画。于是爸爸妈妈给我报了画画班,不是油画也不是素描,好像是专门激发孩子绘画兴趣的那种班,在那个班里有一个臭屁的老师。我搞不清楚为什么他要那么臭屁,于是我决定不喜欢画画了。   爸爸妈妈没对我的决定感到奇怪,而是觉得什么都可以让我尝试,看看最后我对哪个有感觉就继续下去。   我五岁左右,爸爸升职了,好像进入了高管层。我妈妈紧接着就辞职,做了全职主妇。我们全家都搬到另外一个小区,名叫紫罗兰花园。   这里住着的人好像都挺有修养的。那之后,爸爸在朋友的建议下让我开始学小提琴。   这次完全不是看我兴趣来,我没有资格抗议。所以即使我抱着“这玩意儿学下去不会歪脖子吗”的恐惧,还是开始了学习。最初的时候我的手指因为按弦而红成了大萝卜,肿成一片,我的爸爸也没有向我表现过他的同情心。只有妈妈时不时帮我擦擦保护霜——虽然她也表现坚决地让我继续练。   然而这不是我搬到紫罗兰花园以后最不顺心的事情,最最让我不爽的是邻居家的小弟。   他叫罗素(Russell),姓氏很尖锐,是皮尔斯(Pierce)。他比我小两个月。   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也是我们两个人的家长互相见面的时候)大人们坐在屋里谈话,让我们两个人自己去玩。   那时正是夏天,满天都有蜻蜓飞着,我虽然不是很喜欢虫子,却对蜻蜓没有恶感,于是就盯着蜻蜓看。   谁知邻家小弟见我只顾看蜻蜓不跟他玩以后,转身就鼓捣了不知什么,抓了只蜻蜓下来,兴冲冲地对我说:“安吉,你看我!”   我闻言看向他。   他笑着炫耀并诱惑道:“我会玩一种很好玩的游戏!”   听他这么说,我起了兴致:“什么游戏?”   “你看……”他将蜻蜓捉在手里,一手捏着它的身子,一手探向它的翅膀。   甚至没有发出声音的,那只蜻蜓薄薄的翅膀就被他撕掉了,只留下翅架。蜻蜓痛苦地挣扎起来,但是邻家小弟的表情不但没有一丝怜悯,还多了很多兴奋,眼看着就要把那蜻蜓其它的翅膀撕下来。   “罗素,你在干什么!”我大吃一惊,“快停下!”   我扑上去想从他手中救出那只可怜的蜻蜓。   “不,你看,好玩的在后头!”他干脆一把把那蜻蜓的翅膀全揪下来了,将那蜻蜓扔在地上。失去翅膀的蜻蜓匍匐在草地上,犹在挣扎着。   “哦,天哪!”我感觉自己心里开始抽痛,仿佛被扯掉翅膀的是我,“罗素,你真恶心!我不跟你玩了!”说玩我就抱起地上的蜻蜓跑向院子的另一头,不愿看他一眼。   最终我将那只蜻蜓踩死,埋了起来,插上木棍,当做是它的墓碑。   我知道罗素一直在看着我,我能感受到他的视线。   但我就是不理他,即使我不理他使我的玩耍变得无趣。   不过由于我们两家的父母很合得来,我总是不得不面对罗素,因为我们上同一个幼儿园的同一个班,而我们两家人时而一起BBQ,时而是一起去公园、游乐场。   罗素总是非常想吸引我的注意,他发出夸张的声响、给我看新奇的玩意儿,我虽然很不想搭理他,但看在我很喜欢他爸妈的面上还是勉强跟他一起玩了。   我们一起搭积木——   “罗素!还缺圆柱!”我聚精会神地建造自己的“皇宫”。   这时,旁边传来孩子的哭声,我扭头,发现罗素正喜滋滋地把我要的积木拿过来。而他背后是哭泣的小男孩,还有他塌成一堆的作品。   “你干了什么?”我用责问的语气问罗素。   “拿了他的一根圆柱。”说这话的时候,他的双眼很清澈,也很无辜,真心毫不在意那个正哭得人,而眉宇间还有一种“我做了好事,夸我吧”的神采。   “还给他!”我说。   “为什么?你不是需要吗?”   “那是人家已经用的东西,是人家的。”我试着解释,“你可以拿那些没有人用的圆柱。”   “可是这里的积木不都是公共的吗?”罗素惊讶道,“而且他离我这么近……”   还没等他说完,远处的辅导老师已经走过来了,她抱住还在哭的孩子,不断安慰他,并问:“怎么回事?”   小孩呜咽着说罗素抢了他的积木,毁了他的城堡。   最后罗素和我一起被罚下午禁玩积木。   (为什么连我也罚?!)   可是这个禁令根本不管用,罗素在那个下午抢走了很多孩子的积木,拿来给我玩。   虽然我很不赞成他的行为,但是看着他那样真诚的目光,我竟然也不忍再说什么不是了。   当晚我们两个又都被找了家长。不过我们的家长都觉得这没什么,简单跟我们说了两句就完事。   所以后来罗素俨然成了幼儿园人人都怕的“玩霸”,而我,则是“玩霸的同党”!   我们一起吃午饭——   “恶——好苦。”我评论健康午餐里面不知成分是什么的东西。   罗素坐在我对面,问:“什么?”   我将东西指给他看。   “安吉不喜欢吗?”   “非——常——不喜欢。”我对自己不爱的东西一向非常刻薄,“这种东西居然还能上饭桌。”   于是罗素将我的餐盘拿起来,扣了。   “喂——你干什么?!”我不爽地直接站起来,双手一拍桌,“干嘛扣了我的饭,我还要吃啊!看,现在都洒了!”   “安吉不是不喜欢这个吗?”   “我只是不喜欢一道菜而已,又不是不吃了!”我真是受不了他,“现在谁打扫啊!真是的,你好讨厌啊!”   “这样啊——对不起。”罗素感觉很抱歉地将自己的盘子推到我面前,“要不,你吃我的?”   “……”   之后我被罚和他一起清理餐桌和地板。   如之如之的事情发生了很多,我总是在讨厌罗素——罗素撒娇球关注——不得不接受和他一起玩的事实——半推半就地继续和他在一起的循环中,逃离不出来。   罗素这人太霸道了,平时任何人想和我交流都会被他整得痛哭流涕,所以时间一长,我的周围成了罗素的独统领地,无人可越界。   我早跟爸爸妈妈说过了,他们也和罗素的爸爸妈妈交流过,那之后罗素确实阴沉了好久,也不跟我说话。不过一两个星期后我开始不习惯了,因为大家已经习惯远离我,而唯一和我交流的罗素又不搭理我了,导致我幼小的心好芥末……于是我找上他,向他道歉,说我不会再跟爸爸妈妈抱怨他了,然后他就像之前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继续死缠我,搞得我非常后悔。   和他相处得越久,我越有种“日后危矣”的感觉,其实这种感觉从我初次与他相见之后就一直如影随形,从未远离过我的心灵角落。   尤其当我有次去找他的时候,我看见他家新养的小狗被他从二楼丢下来,当即摔残了,状况相当惨烈。我无法理解他究竟是抱着怎样心情才能做出这种事。   我去质问他,他却很自然地说:“它好吵。”   最后那只小狗被安乐死了,一次600叨勒。他完全没有为此悔过的样子,即使他妈已经尖声地指责过了他好多次。   我还是第一次知道待人温柔和婉的罗斯玛丽(Rosemary)?皮尔斯也可以有这么大的嗓门。   他们家再没养过宠物。   然后,我们都上了小学,不幸我又和他一班。   很快新的班级被他暴力+魅力统治了(这家伙长相实在太讨巧了),而我作为他的“占有物”,地位神圣而不可侵犯。   我十分讨厌他这种做法,于是三天两头我们都要吵上一架,甚至打起来。但是我们的关系却好像越来越牢不可破了,这令我感觉十分诧异。   尤其是有一天当我脱口而出:“罗斯是我的人!”的时候——我简直想把自己的嘴巴封了。   我们两家的关系还是那么和睦,因为双方家长都不知道罗素究竟给我带来了什么影响。他们不知道,在我和罗素学习表现和社交表现“优异”的背后,是罗素这小伙子越来越阴辣的两面三刀功夫。他学乖了,为了防止自己被父母批评,他面对老师永远是阳光灿烂的纯真模式,面对我永远是“你是我的。——不是?你就是我的嘛~”的无理卖萌模式,面对同学们则是“听我的,有肉吃——不听?会让你们听的”霸王模式,而这厮三者切换毫不费力。   他对同学的驾驭力尤其令人发指,如果是他喜欢的或者听他的,考试总能有好成绩,吃饭总能有新口味,总有好玩的东西可以玩,不听他的则自动被听他的人围剿。于是,他长期霸占班长位子。   但我总觉得有些不对,不知是哪里不对。我的心里总有一个声音告诉我:离开他!离开罗素!但是数年在一起的日子让我无法想象远离他的光景。   替我下决心远离罗素的事情发生在他的妹妹朱莉(Julie)出生三年后。   由于又多了个妹妹,罗素有一部分精力就不在我身上了,这让我有了一个缓冲期。我渐渐交上了新的朋友,当然还是秘密结交。   有一天,爸爸妈妈告诉我近期不要找罗素玩了,他家出事了。   我问出了什么事。   两个人沉默好久才决定告诉我:朱莉死了。   我的第一反应是不相信——   朱莉那么可爱,那么小,怎么会死了呢?   他们没再回答。   后来我听别人说,朱莉淹死在她家充气游泳池了,罗素发现的,那时她妹妹已经死了。   我想安慰罗素,可是妈妈不让,说我会让他们触景生情。   罗素有一周都没来上课。   一周后,我们全家出席了朱莉的葬礼,玛丽阿姨哭得不成样子。   我终于再次见到了罗素,那时我和我家人在一起,他站在他父亲罗伯特?皮尔斯身后,将脸隐在阴影中。   我走上前去,想和他打招呼,但他只是看过来,脸上无悲无喜,金绿色的眼睛在他双睫下成了深深的墨绿色。看到我,他的眸光在一瞬间亮了起来,但很快又灰白下去,伴着玛丽阿姨的哭声,他扭头望向朱莉小小的棺木,神情肃穆而又着迷。——   着迷?   我怀疑我看错了。可是他的确是着迷地看着他妹妹小小的棺木送入地下的。   这时候,我忽然觉得心里某个地方透来了一丝冷意。很凉薄的感觉。   我拼命压下这种荒谬的感觉,试图把注意力放到回想可爱的朱莉,为她感到悲伤,以及为她祝福上面。   但是不行,我的视线总是停驻于罗素身上,总是如此。   直到丧礼过后我都没能跟罗素说上话。   再然后,玛丽阿姨死了,据说是洗澡时滑倒,磕到了致命处。   我们全家出席了她的葬礼。   鲍勃叔叔(罗伯特叔叔一再要求我这么称呼他)带着罗素搬了家,可能是想要离开这伤心之地。   后来我听到流言说鲍勃叔叔被警察带走了,他被指控谋杀自己的妻子。   我爸爸一直说不可能,鲍勃是多好的一个人!   后来又多久,听说鲍勃叔叔被判一级谋杀成立,要坐很多年牢。   有天我问爸妈:“罗素去哪儿了呢?”   他们都不回答。   我们一家子,假装可以忘却和他们一家在一起的日子。   就这样,过了好多年。   作者有话要说:本来想写主日学校的事情,想想我也不大了解。但是背景给了哦,安洁丽卡这一世的父母是清教徒。   新文,开坑初期应该会日更,本文不会很长,预计是中短篇的样子,所以喜欢的话赶紧收藏吧=w=    02 人生若只如初见   之后我和所有人一样,上学,考学,毕业,工作。   我从不忘时时提醒自己是来自天朝的穿越者,为了不使这个词语蒙羞,我总是要求自己做到最好,而且我很早就确立了志向:上名校,自食其力,努力架起中美文化桥梁。是故我一路上凭着最优异的成绩进入最优秀的学校,又凭着优秀的小提琴技能加入学校管弦乐团,获得很多种类的奖学金,一路进入常青藤的宾夕法尼亚大学,拿全奖。那时候我也收到了弗吉尼亚大学的录取通知书,我的妈妈克雷欧妮比较倾向于让我选这个就在家边的大学,可年轻的我无法放弃常青藤的诱惑,离开了伊蒙和克蕾欧妮,最后成为宾大的一名学生,本科时学习汉语言及东亚研究。   我用5年时间完成汉语和东亚研究的本科学习,然后,23岁的我毕业了,但我没有立即停止学习,去找工作,而是又用3年的时间拿到古汉语学博士,期间一直做助教。   真的拿到博士之后,我选择留校工作,成为东亚文化之古中国研究和古汉语语言研究中心*的一个成员,工作也就是一边将各种中国古代文献和诗词翻译成英文并组织一些文化研究,一边当讲师,给一些Freshmen和Sophomore上课(现在正在五年教职考察期,我很想拿到终身教职)。   鉴于我的研究成果硕然,学校以优惠的价格让我买到了一栋在校区旁边的房子,而我就在这里扎下根。   ※   “叮咚——”   门铃又响了。   “等下——”   我穿好外套,走到门那。   “谁啊?”   “朱利安(Julian)——朗小姐,您又有快件到了。”   我打开防盗小门,看到朱利安站在门口。   朱利安是来自德州的一个小伙子(为什么我要用这种老气横秋的词?),家里经营农场,但他不太想继承家业,他高中还没毕业就跑出来打工了,凭着壮实的身子和比较耐看的脸蛋,他还颇找了几份工作。   最近就是在这里当快递员了。他不过二十上下,却很经打。   “还是那个人?”我打开防盗门,让朱利安把快件递给我。   “是的,今天又有一束花。”他将鲜红的玫瑰递给我,眼里满是笑,“情人节快乐,朗小姐。”   “谢谢。你也快乐。收到妮妮卡(Neneca)的礼物了?”   我接过玫瑰,麻利地签好名。   “是的,今天真是好天气。”朱利安爽朗地一笑,将快件递给我。   我看着他身后的斜阳道:“哦,可惜就要过完了。”   “希望您每一天都快乐,朗小姐。再见,有时间聊。”   “有时间聊,再见!”   我笑笑,关上门,视线转到手上的信件。   寄件人的姓名仍旧是“你的爱慕者”,拆开快件,果然,又是一封用厚实淡黄色、郁金香味信纸书写的信件:亲爱的安吉,2月14日是一个多么令人愉悦的日子,风中也仿佛含着饱满的玫瑰香气。   我想着你仿佛充满芳香的肌肤,你仿佛黑曜石般深邃、沉静,又明亮的眼睛,不得不叹息。是的,我为你沉沦,为你像一个空虚的孩子,只有你能填补我心灵的空洞,而我只能可怜地奢求你的赐予,是的!我愿为你去阿拉比集市(Araby),即使意识到自己只是被虚荣驱使与玩弄、我也愿为你在雨夜里无数次呼喊“爱!”的旋律,是的!   今天的你看起来格外漂亮,你金色的秀发时不时划过你□的、细滑的手臂。当你在轻轻抬起琴弓拉奏美妙的乐曲时,我总忍不住痴迷地望着你。   一束玫瑰,表示我对你的深深爱意。   你真诚的,爱慕者“恶……”我越读越觉得恶心,但是看到下一行,我浑身的汗毛都要耸立了。   P.S.为了记录迷人的你,请原谅我忍不住拍摄的心。   我将快件封整个撕开,立即有些照片掉了出来。   我开门买东西的照片,我在阳台晾衣服时的照片,我站在窗边拉小提琴,窗帘有些打开的照片……   “!……”天哪,他竟然偷拍!   简直无可忍耐!   已经连续一周了,自我从LA交流回来,每天傍晚都能收到类似的信。不同的是以往的信没有一个像今天这么具体,以前都是类似摘抄出来的情诗,而今天——他分明就是跟踪了我、还就潜伏在这附近偷拍!   “这也——”太变态了!究竟是谁啊?不行,我必须得报警,这已经是骚扰了。   不敢再出门,我抓起座机,拨打那个熟悉的号码——   “911,请问您有什么紧急情况?”   “是这样的,我被骚扰了……”我简要地将情况说了一遍。   接听的小姐很耐心地询问了我的联系方式,并告诉我问题将在1~3个工作日内进入处理程序。   隔天我接到电话被告知自己的报告已经入档,等待处理,有两个警察到我家里来取走了证据。再后来,我还没来得及喘气的时候(这是夸张的形容,但真的很快,距离通知入档仅仅几个小时),我被告知自己的案件已经被解决了。   被捕的嫌疑人竟然是朱利安。   负责此案的警察说他一看到巡警就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   “朱利安?”我简直像是直接吞了个鸭蛋,“你说那个朱利安?快递员的朱利安?”   “是的……就我们所了解的情况来看,是这样的。”负责此案的警员跟我解释,“他趁自己外送的机会跟踪和偷拍你,每次送信都是为了接近你,可惜的是他留下了自己的字迹,而我们根据您提供的证据,朱利安就是我们要找的嫌疑人……”   “哦,上帝啊,这不可能!”我简直太惊讶了,“朱利安就快要结婚了!是他乡下的姑娘妮妮卡!”   那位警员思索了一下,又道:“朗小姐,这个信息你是怎么知道的?”   “他亲口跟我说的。”我道,“因为常给我送信,我们已经混熟了。他每次提到妮妮卡都是一副幸福和兴奋的表情。……”   这位胸牌上写着“OFFICER Lia(里阿)”的警官还想说什么,可旁边的另一位警员却没什么耐心,他没好气地讲:“朗小姐,犯罪嫌疑人的话并不能置信,说不定他就是为了麻痹你装得很幸福。通常来讲,我们不用细想。有犯罪者承认,有作案时间和作案动机?OK,案子结了。”   我看了一眼他的胸牌,“麦克纳德(McNud)警官,我分得清楚什么是幸福的喜悦,什么不是;我也分得清楚什么感情是对我的,什么不是,看在上帝的份上!”   麦克纳德警官似乎想反驳我什么,却被里阿制止了。   “朗小姐,您提供的情况我们会重新考虑的。……”   *   调查的结果是朱利安家乡的妮妮卡确实存在,也是他的未婚妻;可是他骚扰我的证据依旧存在,所以如果我不自己放弃控诉的话,这个可怜的德州小子很可能在人生最为幸福的关头破灭了希望。   我不想对朱利安进行指控,因为那简直太古怪了!朱利安是我在这个社区里交的唯一一个朋友,我相信他,所以我也相信一定有什么人在搞鬼。   我甚至觉得我的人生都一直有什么人在捣鬼。   幼年时,我最亲密的友人罗素(虽然更多的时候我并不承认这一点)离我而去;中学时的好友阿历克斯(Alex)侥幸逃过空难,却最后被钢板砸死;大学时我的死党伊冯妮(Yvonne)不小心敲破鱼缸竟直接被割腕而死……   现在,朱利安似乎又要因我蒙难。   不!我摇摇头。   怎么能让这种事情发生?   但在我下决定之前,我应该先去看看朱利安,看看他现在面对我到底是一个什么状况。   我被客气地带到会面室,由于朱利安还没有被正式指控,我还可以不通过钢化玻璃见到他。   我们似乎被同带到了一个审讯室里,负责此案的里阿警官护着我,而他那个脾气有些暴躁的伙伴麦克……当纳?不,麦克纳德,此时正紧紧箍着朱利安。按照两人的身材比例,我可说两人半斤八两,而论肌肉又是常年干农活的朱利安略胜一筹,然此时他并无心与警官较量力气,而是耷拉着脑袋,仿佛一个待审的囚犯,或者忏悔的羔羊——   此时我突然意识到,他或许就是这么定位自己的。   “朱利安?”我尝试性地问道。   “朗小姐……我……”他低着头,不肯看我。   “你抬头好吗?眼睛看着我,跟我说,是不是你一直在骚扰我?虽然他们这么告诉我……”我抚上他的肩,可以听见里阿警官不赞成的哼声,“我要你直接和我说。”   “朗小姐……我……”朱利安还是不肯抬头,“我不知道,我……我究竟……对不起,朗小姐。”   “不要跟我说对不起!”看到他这幅窝囊的样子,我忽然有些生气,“告诉我他.妈的到底出了什么事!我才不信你突然不爱妮妮卡,爱上我了呢!”   “!……”他抿着唇,不愿说话,可是仿佛要被我的骇人目光灼伤了,他微微颤抖着摇头,“对不起……”   我简直要绝倒了,平时那么硬气爽朗的朱利安,今天怎么就像只受人欺负的小白兔似的。   “你说清楚一点,朱利安。发生什么事了,你是不是被人威胁了?”   “不,我没有被威胁。我……”他终于抬头了,眼中满是对我的痴迷,他仿佛要流泪痛哭了,“天,我不知道为什么,朗小姐,我爱妮妮卡,我一直都爱;同时我也一直爱您,从您自LA交流回来起,我从来不知道,我有如此想您……我并非故意……”   看到这样的朱利安,我的背脊突然发冷,一阵颤意爬了上来。   难道朱利安真是那个不断骚扰我的人?难道……   “朗小姐!我不能忍受再看您!”朱利安再次低头,“对不起……朗小姐,我不知道如果您的身影再次充盈在我视野里将会让我做出怎样的举动……”   不,一定有什么不对。朱利安在之前见到我还是正常的,他没有在那时显出任何对我的感情,怎么会到现在连看我一眼都在心里煎熬?   “朱利安,你之前有没有见过什么人?”我倾身问。   “不!不!不!”仿佛因为感觉到我的靠近,朱利安突然疯狂地揉搔他的脑袋,然后失去控制,猛地站起,发疯似的朝我扑来。   “我爱你!安洁丽卡!我爱你!……哦!”   他被里阿和麦克纳德警官死死制住,他又哭又笑,嘴里仍在不停念叨:“哦!妮妮卡!对不起!安洁丽卡!对不起!”他的脸涨红着,鼻涕和眼泪一起喷涌出来。   我第一次见到一个大男人这样崩溃的场景,简直把我吓了一大跳,不论朱利安平日有什么爽朗甜美的微笑,再好的形象,都不能让我将这可怕的场景驱于脑外。   “朗小姐,如您所见,我们不能让他再靠近您了!”里阿警官说。   我仍在震惊和后怕中未曾出来。   直到朱利安再次颓唐下去,放弃挣扎,被警官架出门外。   “朗小姐?”   “嗯?”我心不在焉地应道。   “现在您应该可以确信自己该控告他了吧?”   “呃……嗯……你,你让我再静一静……我想,好好再想想。”我勉强说道。   “好的,不过请您尽快作出决定,我们的□时间不会很长。”里阿警官说。   作者有话要说:不能因为我上一章忘了球评论你们就什么都不留下呀岂可修!!   *东亚文化之古中国研究和古汉语语言研究中心:瞎掰的,谁知道有没有?   =3=   学位也是瞎掰的。真的学东亚研究的TX,欢迎给我内部信息^ ^这章,本人的恶趣味依旧。    03 当这个世界变得疯狂   我最终仅仅申请了远离令,于是朱利安带着GPS定位仪,不能再出现在我周围一千米的地方。   我觉得自己做了正确的选择。   一方面,我即使起诉了他,他也只会坐了几年牢出来,也许还会继续骚扰我,而我如果将他推入了监狱,就无异于毁了他的一生。再说他即将结婚了,他的未婚妻如果知道了这件事,又怎会在狱外等他?另一方面,他的确不想伤害我,那么只要我与他再无交集,应该也就相安无事了吧。   我以为此事就这样告一段落了,可是生命好像就不愿给我喘息的机会。   很快,我又开始收到爱慕者的来信。这回是直接丢在我门前,字迹与以前收到的截然不同,信纸的香味和质地也变了,连话语的风格也不甚相同。这次的爱慕者不断给我寄向日葵,每天都有至少一朵,有时甚至有一大束,我看不出他是在哪家花店定的。   我拜托里阿警官化便装帮我盯个梢,看看究竟是谁每天将东西丢在我屋檐下。也是因此,我和里阿警官以及他的同事混熟了,我知道了里阿警官的名字是巴克斯特(Baxter)。不过我更倾向于喊他里阿,他对此也没什么特殊反应。在他蹲守时,又一个男孩被他逮到了。那是一个十九岁的、大二的学生,和我住同一个小区,和几个学生一起合租房子的。我每天晨跑的时候总能见到他,我记得他的名字叫迈克尔(Michael),姓我不记不清了,是一个K打头的还是C打头的,我们只是在运动的时候互相打过招呼。   里阿警官一亮身份他就哭着认罪,说他太爱我了,实在忍不住才不断给我信件。那泪流满面的情形和朱利安有的一拼。   鉴于他也没做什么特别过分的事,里阿警官将他教育教育就放回去了,只是警告他再写骚扰信后果会很严重。   里阿警官在这个过程中总时不时以一种奇怪的眼神望着我,而我摸摸脸,也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突然变漂亮了还是我身上突然多出来一种“人人都爱我”的病毒,反正怎么一个两个都病成这样。   之后,向日葵和那种清新的特殊香味的信纸我再也没收到;取而代之的是一位新的爱慕者以娟秀的字迹写的信件。飘着茉莉花茶味的信件,附着很多张我的各角度相片,在我教课的时候被校园送件人放到我的办公室桌上。   我总觉得这是某一个人不好玩的恶作剧,而非集体对我的魔障。那个人——一定非常擅长催眠和心理暗示,否则又怎能将一个个我身边的人改造成我的“爱慕者”?他已经侵入到我的生活各个方面了。   我马上报警,而里阿警官由于是负责这块儿的人又成为了我的主要联系人。他对我那种不着调的“幕后黑手是个心理师”的猜测不置可否。在他低调而紧张地调查之时,我又收到了许多封来自茉莉花茶人的求爱信。经过排查,在大学时期与我在同一课题组的、现在成为汉语讲师的出柜蕾丝边艾斯(Ace)?卢卡斯(Lucas)成为主要嫌疑人。我在讲课的时候还能时不时遇上她呢。   与前面类似的,艾斯又是在遇到警察之后立即认罪。在被拘留后,她没有去请律师,而是不断请求再见我。我想起曾经和她一起研究课题的时光和我那令自己毛骨悚然的猜想,便同意了。   艾斯被带到会谈室的时候,显得很平静。   我正坐在那里,看到她便站了起来。   “呃……”我扭头看看后边的里阿警官,“你可不可以允许我们私下里谈话?就几分钟?”   “当然能,不过——”里阿警官瞥了艾斯一眼,“考虑到她是你的一位骚扰者,我建议你谨慎选择。”   “我很坚决。我想和她私下聊几分钟。”   “……好吧。”里阿警官同意了,“不过记住,有任何紧急情况发生,拉桌上的警报,我们会冲进来。”   “哦,谢谢。”我笑道。   艾斯在这段时间中不发一语,只是默默看着我们。   两位警官都退出去了,房间里就剩下我和她。   “嗨,艾斯。”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于是挤出句话。   “嗨,安吉。”她甜甜一笑,完全找不到偷窥骚扰狂的感觉,“很高兴能见到你。我还以为你不会想见我了呢。”   “呃,我们先坐下来吧。”我提议。   “好。”她轻轻落座,视线从未离开我。   我认真望着她,一会儿道:“Well-我,我想说一切都太疯狂了不是吗?”   “哈,不用你说(tell me about it)。”   我迟疑片刻,终于决定开口:“你……真的爱上我了?”   艾斯脸上的表情微变。   “是的——怎么?觉得恶心?”   “我绝对没有这个意思但是——我想问一下。”我说,“什么时候开始的?我是说——我们是大学同学,现在又时不时能碰面,但我以前从来没有察觉?你之前——从没表现过一星半点的喜欢,就是昨天我碰到你的时候你也没有表现出一点点……爱的感觉。”   艾斯勾起一个恋爱中的女人所拥有的笑容:“啊,大概是从第一天见到你开始,我就喜欢上你了。那时我刚刚和我的ex分手,虽然后面又结识了几位……哦,我想你不愿意听这个吧。总之,在一周之前,这种喜欢越来越强烈,我无法遏制就给你写了信。然后开始跟着你,拍你的相片。至于没有表现出来,那只能说,我藏得太好了吧。”   “在这之前你有遇到什么特别的人吗?”   “没有——怎么?”   我踌躇许久,决定还是把事情告诉她:“我最近遇到了很怪的事。很多人,很多人给我写情书——”   “喔呼,那你不是应该高兴?”   “我觉得这之间有联系。我觉得——呃。你是自己有意识的写信吗?”   “当然是有意识的?”她顿了一下,“你觉得我被人催眠了吗?”   “有吗?”   她有些恼火地瞪着我:“我是很严肃地喜欢你的!我不相信有人能操纵那一点。所以**的,不。我当然没被催眠!”   我耸耸肩。   “如果被催眠了你也不会知道吧。”   “你要我证明我的心吗?”艾斯问。   搞不清楚她是在开玩笑还是认真的,我略微慌张地回道:“还是……还是算了吧。”   之后我刻意把话题转到有关大学时光,有关我们的工作,有关我们共同的兴趣——汉学上面去。但古怪的气氛让我们无法放开谈。   ——回不去了。我们都清楚。   在此地,我是受害者,而她是骚扰者。这点无法改变。   *   离开会谈室之前,艾斯一直带着淡淡的微笑,骄傲而爱慕地望着我,让我相信她真的喜欢我,并且为此自豪。   我这次也仅仅申请了远离令。我不想艾斯坐牢,也不想惹什么麻烦。   艾斯回到自己州的某个社区大学里教书,避避风头。   更让我在意的是现在所有人都知道我长期被人骚扰了,我的学生、我的同事、我的上级……这是我最不愿意见到的。二不愿意见到的是随之而来的另外的仁兄(/仁姐)给我寄的情书。里阿警官甚至不用负责别人的案件,光蹲守我的就够忙了,而这次,一口气有三个人同时寄情书给我,分别寄往我的学校信箱、我的家宅、和我的车上。   很快系主任找我聊天。他一方面安慰了我的心情,一方面表示我受到骚扰的事已经严重影响了教学秩序,然后他表示我的学术水平非常棒,不用担心工作的问题,之后表示现在有个去中国复旦大学古汉语系交流的项目,正队是我的导师里诺(Leno)教授,还剩下一个空缺辅助名额,为期三年,假期可以回来,这可以成为我考察期很大的一笔亮点。   我懂了。   于是我很积极地表示自己一定要参与这个项目。   不仅仅是为了避祸,还是为了我明明不知道却很熟悉的——上辈子的家乡。   中国是什么样子的呢?   我的研究能告诉我古代中国是什么样的。灿烂的文化,明亮的东方之星。   而我的生活则定义它现在是怎么样的。   ——社会主义国家,落后,□,恐怖。   在我成长的时候,周围的人还会拿这个开说事:“你不觉得红黑黄配起来——很社会主义吗?”   “嗯,有什么不好吗?”   “社会主义有什么好的地方吗?”   “——是哦,那换一个吧。”*   如之如之的。我想反驳什么,但我不知道反驳什么。   因为意识形态不同,所以大家都理所当然地攻击对方。   所以我周围的人都觉得西藏是长期处于□□的地方,都觉得中国没有人权,都觉得中国是个神奇、偏远、贫富差距极大的国家的时候,每个中国人都会功夫,每个华裔都聪明刻苦得过分,即使是喜爱中国文化的美国人,在站队方面也毫不含糊。我反驳不来。我已经对那个印象中是上辈子家乡的地方没有丝毫的印象。只是我的心中永远怀着异样的崇敬与憧憬。种种关于中国的信息,除了从主流媒体那里得到,就只能翻各种中文爱好者的Blog。这次既能借机摆脱以“爱慕”之名行骚扰之事的家伙们,又能去亲眼看看天朝,我觉得自己真是圆满了。   这个时候我又不免产生别的想法:难道其实是上天安排了那么多的爱慕者,让我能够得到回归本源的机会?   哈。我也知道这想法很蛋疼。   回到家里,我将这个情况报告给克蕾欧妮和伊蒙。他们也支持我出国去开开视野。那之后学校正式通报这次项目的交流人员。   我开始准备出国的事宜。   准备课题,通过互联网了解一下那里的环境,准备签证,一切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所以我也对三个我的学生被指认为新的骚扰者这件事麻木了。   我没有起诉他们,他们也只是受了教育警告。   就这样我等到了出发的日子。   我打的去机场。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居然被抽出来了!……以后再也不敢放存稿箱了嘤嘤嘤嘤努力存稿去了= =   *关于红黑搭配的笑话——看过Chuck(超市特工)的人应该知道=v=我超爱这部剧我是法盲,有什么法律常识出错一定要让我知道啊~还有,关于学术、交流什么的,纯YY,不必深究。=3=   据说网文看三章定收藏,看到这儿啦,你们觉得好就收藏一下喽^_^下章,大转折……但跟中国无关。   话说,知不知道你们说的一切话都可能被外国的中文爱好者翻译?       04 折磨与煎熬   *警告:本章有强烈血腥镜头、各种形式的虐待、少儿不宜场景,读者谨慎进入。十六岁以下请勿好奇,避免扭曲*   下一章开头会有本章概要,不适者可跳章!   滴答,滴答。   是水在流。   为什么流?我不知道……   好黑……   头好痛。   我恢复了知觉,眼睛慢慢适应了黑暗的环境。   这是哪?   我想撑起身看看究竟出了什么事,却发现自己被绑着,无法动弹。   怎么回事?我记得我应该是在去机场的路上……然后。   我忽然想起来一切。   那个有新泽西口音的出租车司机把我拉到了一个荒野之地,等我意识到的时候,我无法下车,而他用手枪指着我,让我不要动。   再然后……我被打昏了。   “砰!”   灼热而强烈的灯光突然打到我脸上,我的眼睛因畏光而眯起。   一个看不清楚的人影晃在我上方。   “你好——安洁丽卡。”他用咬字清晰地吐出我的名字,仿佛在出口前还曾咀嚼一番,带着韵律,格外动听。   “你好,Psycho。”我咧嘴龇牙回道。   “啪!”他一巴掌扇到我脸上,“贱人!”   我的脸因为痛苦而扭曲,而他的声音透着强烈的恶意与兴奋:“叫我主人(My Lord)。”   我感觉想笑。其实我以为自己会恐惧——就像我第一次遇到小偷时那样——可是我没有,我的心很平静,仿佛什么也吹不起半点澜漪。也许我已经害怕到超出一种境界了,现在我眼前白花花的,脑袋也是空白的,什么思绪都没有。   我笑了起来。哼哼呵呵笑着,破碎的声音夹着抽气。   “啪!”我的左颊又被狠狠地掴了一掌,感觉有股咸涩味直接激涌上来。是血,还有泪。   “有什么好笑的吗?叫我主人,我可以免去你很多痛苦。”   我愈发感到有种荒谬的笑意在翻滚和激湍。   “哈……哈哈……哼哼哼……哈哈哈……”   我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简直不能呼吸。   这么好的声音却在说着这样粗暴的话,我不知道为什么想到没有配好角色性格的动画。   “停止!如果你还想活命的话!”他气急败坏地将我所在的地方推开——原来我身下是一个类似急诊推床的东西——随手拿起一旁排好的一把冷亮的小刀,转头便狠狠插.进我大腿,甚至牢牢扎住我下面的垫子。   “啊!”我因为突然的剧痛下意识蜷身子,却因为四肢被牢牢绑住而无法动弹,冷汗,刹地冒了出来,我觉得自己顿时清醒了不少。   刚刚我一定是因为太过紧张而精神失常了!不然身在敌营的我怎能用笑声去激他?   “叫我主人!”他愤怒地狂吼道,“主人!”又拔起插在我腿上的刀子再次刺下,“主人、主人、主人!”   强光和他的身影交替在我头上颤动,我终于被他疯魔的姿态吓到,连忙说:“主……主人。”   “哈哈。”他突然停止了一切动作,开始笑起来,“哈哈哈。贱人!”他依旧打我左脸。现在一定肿得见不了人了。   “说,你爱我!”他俯身在我耳边轻声道,呼吸扑在我脸上。潮湿而黏滑,危险而恶心。   “……”   最近这些时候,我受够了“爱”这个字眼,就好像被它攻击得千疮百孔,心已下意识地抗拒。   “说!!”他吼道。   “……我爱你。”   “大声!”   “我爱你!……”   他放下了刀子。   “哦。”他的声音又转柔,看着我,仿佛在朗诵赞美诗,“我也爱你,安洁丽卡。”   他的头侧过来,贴近我的正脸,用手抚摸我——现在还在麻疼麻疼的——左颊。在这样近的距离,我终于看清了他的脸——也相当于看不到他的脸,因为太近了。   他的眼睛似乎是灰绿色的,现在全笼着阴影。   意识到他要干什么,我反射性地扭头,却被他强硬地掰回来。   “不要抗拒,我的安吉。”他柔和地说,“我会很温和。”   “你不要让我从心底真正爱你吗?”   我奋力挽救。   “你不爱我吗?!”他眼中的怒火又燃烧起来了,因为我们双眼对视着,所以这个变化十分明显。他猛然起身将我的上衣扯开,扣子被他的蛮力崩掉了。   然后他顺手抓起一旁的鞭子,一下子抽过来,一鞭鞭,连续而急促的抽打声“啪啪”响亮地回荡。鞭子没有倒刺,却直接接触我的皮肤,骤凉和骤疼让我数年感受到了一种……无以名状的感受。   “不……停下。”我的眼泪在这样的刺激下无法抑制地奔流出来。   他停下了。   “你爱我吗?”他执着地问。   仍然在强光中看不见他的脸,再加上泪水和眩晕,我在迷离的状态下很想摆脱:“我爱你!我爱你……”我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哦,可怜的安洁丽卡。”他深深地叹息,将鞭子扔到一边,又将头压低,望着我的眼睛。他的眼里满是笑和迷恋,“看,你也承认了。我们是相爱的。”   他的唇压上了我的,然后将舌头也伸了进来。   我没有感到任何心神激荡或者欢.愉。   我推拒着他,他却将这当作配合,更加深地吮吸起来。   我很想咬断他的舌头。听说把舌头咬了可以死人。   于是我咬了。   狠狠的。   没有咬到,他刚好正将舌头抽出来。舌尖被我锉到,有血流出来。铁锈腥味,也流进我的嘴里。想到这是他的血,我立马吐了出来。   “你这个贱人!”他又发起怒来,掴我左脸。   “无耻的贱人!我该惩罚你,是的!”   不知道他究竟为什么对左脸那么执着。   我现在已经疼得无法解脱了。大腿还在流着血,胸膛的鞭痕还有些抽痛。   他冷冷瞪着我,然后拿起一旁的布,盖到我脸上。   乙醚……   *   醒过来的时候,一切都变了,我被吊在一个黑漆、阴冷的地方。   没有穿衣服。   “咣!”   又是一下,灼热的灯亮了,照满我全身,让我清晰地看到……自己的一切。已然停止流血的大腿伤口……还有脚链,是铁制的,有长长的链,链下是金属球。   那个绑架我的人就站在前方。   这回我看清楚了,他是一个眼睛很漂亮,但其余四官都比较平庸的男人,身子有些微的浮肿——在坐上他车的那是根本没注意他的长相——也许他肤色有些苍白。我不确定是光的作用还是他本身。   “欢迎来到我的梦工厂。”他勾着恶劣的笑容说道,“你也是我的,贱人。”   我没有应答。   他“啪”一下拍上我的左脸,甚至要将我的脖子扭了。   “回答!叫我主人!”   我已经有些木然了,只是呆呆望着他的眼。   “叫我主人!或者是这个!”他拿起一帮亮闪闪的砍刀,“你想让我砍这里呢……”比划着我的乳.房,“还是这里——?”冷冽的刀尖轻轻滑过我的脖子。我的鸡皮疙瘩竖起来了。   “主人。”   我果断地叫道。   “要温柔点。让我感到你的爱。”他不满意地哼道,砍刀一推,我的脖子一下子出了血,感觉温暖的液体直往下.流。   “主……主人……”我尽量表现得深情一些。   他放下刀子,耸了耸肩。   “算你合格。”   “安洁丽卡,你知道吗?”他慢慢凑近我的身子,笑着说,“你很美。……你就像天使的礼物。”   他略为粗糙的手抚摸我的身躯,划过之处,我汗毛冷战。   但我忍住不显出来任何不爽的表情,保持木木的脸。   “所以我们刺激一下吧?”他微微一笑。   “……”我的冷汗又冒出来了。这种情况,我总不能很开心的答应吧。   “回答!!”他在近距离狂吼。   我被他一震,只得说:“好、好的……”   “叫主人!!”   “主人!……”   “嗯。”他受用地微微点头,“乖一点,主人的惩罚会很刺激。——”他阴鸷地瞥了一下我的眼睛,“谁教你是个贱人?”   没等我反应,他转身抱来一个盒子似的东西,两边有连两根电缆。   这是——   “兹兹”他将两根电缆开口处的金属放在一起,发出骇人的声音。   “电力充足。”他说,“我想我们可以玩一段时间。先从——小档开始吧。”   “不……不、不。”   会死人的!   我不想死。   他无视我的抗议将电缆靠近我。   我挣扎着想要荡走,却发现脚上的铁链将我牵制住。   这个变态——   他一定有过很多受害者。   而我将成为亡魂中的一个?   ——怎么可能!   这时候,电缆接到我的身上。   巨痛、巨麻席卷而来,还有一种混合着不知名感受的冲击一瞬间到达我的心脏。我感到恶心、晕眩,却同时有某种仿佛要冲破极限的力量牵引。   “啊啊啊啊啊啊!”无法释放,只能尖叫,用尖叫来释放仿佛是生命的一切。   *   昏迷和清醒似乎已经已经难以区分。这个男人不眠不休地享受着各种折磨,还有对我的统治。   我的手被吊了太久的时间,已经完全失去了知觉。我感觉如果他再不把我放下来,我的双手就会彻底报废。   谢天谢地,他把我打晕了,有意识的时候我又回到了急救床一样的推车上。   “安吉。”他深情地望着我。   我还是没有穿衣服,身上只盖了一层我的衬衫。   “安吉,看!你的伤痕好美。”   他的手在我遍身的伤口上逡巡。   血已经干涸,但青紫的地方还是会疼。   他又将我的衬衣小心抬起来,以一种虔诚而神圣的目光痴迷地看着我的身体。   “还疼吗?”   “不……不疼了。”   “说还疼!!”他又突然发疯地扇我一耳光,“说‘还疼,我的主人’。”他狠狠挤按我的伤口。   “啊!”我痛苦地惨叫,仍然无法蜷缩身体,“还……还疼!我的主人——!!”   “对,就这样,就这样,然后我会说——”他顶着强光,以圣洁而悲悯的姿态挺立,“‘安吉,你的痛苦都是上天给你的礼物,是你成为圣人先兆,是你前进路线上不可或缺的宝贵经验。’然后你说:‘哦,我的主人,谢谢您的赐予。’”   “哦,谢谢您的赐予,我的主人……”我的声音已然沙哑。   缺乏水分和食物、血液流失和能量的耗费让我已经快要休克。可他掐着我,不准我陷入昏睡。   “看着我!贱人!看着我!”   他啪啪拍醒我。   我只能微微睁着眼睛,看着强光中那紧缩成黑条的身影。   “我是你的主,我是你的一切,是吗?”   “是的,我的主,我的一切。”我低低地呢喃着,渴望陷入更深的沉眠,“我爱你。”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有话:这个变态……自然不是罗素=3=   我写变态似乎有些不遗余力了╮╭然后因为我很清水【喂!……所以不要求肉,不会有肉。   嗯,下一章把囚禁和虐搞定。    05 套中人   *警告:本章有斯德哥尔摩,病态思考和少数血腥暴力场景,十六岁以下读者慎重进入*   给认真跳过上章的乖孩子的上章概要:我(安洁丽卡)在去飞机场的时候不慎上了贼TAXI,被变态司机带走囚禁虐待。变态司机有一双灰绿色的眼睛和一个平庸发福的身子。他时而温柔,时而疯狂,让我喊他“主人(My Lord)”,并且坚信我们是相爱的。   下一章开头也会有这章概要,不适者可跳章!   ——Now——   我被囚禁了。这是显而易见的。但是……这样不知过了多少时间以后,我已经快要忘了这个事实。我没有力气去想怎样逃脱,怎样自救,甚至无力去想我的父母,我的朋友。   每天我清醒的时间都不大长,然后我很快地就迎来了新一轮的折磨,根本没有时间思考。每天那个让我称为主人的人只给我一点点流质的食物,我甚至不知道里面的材料有些什么。   可是当他细心地将食物喂到我嘴里,并温柔地叫我“安洁丽卡”的时候,我能感觉到一种幸福的滋味从心窝迅速蔓延到全身。即使长久看不到太阳,在吃到食物的时候,我也能感觉到温暖。   开始我明白这种感觉只是食物在起供给能量的作用,可是当时间拉长到模糊的程度,我渐渐分不清这是我对食物的感觉,还是我对他的感觉。   我甚至觉得我能活下去,就是因为他对我还有些感情——   他没有杀我的意思,即使他不断地把我带到死亡边缘,也会每每给予正确的急救。我能感觉到——他只是想和我在一起。   他相信自己对我的磨练是他的使命,因为他是主人。而我是一个贱人,但经过苦难的洗礼,我会变成合格的‘上帝的礼物’。   这段日子里,恍然有种这个天地间只剩下了我和他的感觉。   他说我们是唯一的。   他是我唯一的主人,唯一的救赎。   我觉得他简直疯了,无可救药。   而接下来,让我从心底恐惧且难以启齿的事发生了。   我真的……爱上了他,爱上了他的一切,我甚至——享受他的虐待。   当我在电流下一次次获得突破极限的快.感,当我在他的鞭下感觉到无可比拟的快乐,当我在血液流失的时候听到蓬勃的心跳声,我知道自己的人格已经变了,也许是永久性的。   我甚至央求他加大电荷,或者割开更大的伤口,让我一次次在死亡的边缘不断超越,不断超越,仿佛在更高的地方有个白点,它挥发出无上的光芒,引诱我前进、前进。   我只是不断地享受一种生命绽放破败的狂欢。   我渐渐忘了自己的身份,忘了除了我和他的一切人,忘了他的一切缺点。   他是我的主。   我把自己交给他。我们一同享受快乐。在高兴的时候,他总说:“安洁丽卡,我的爱。”虽然下一秒他可能会抽出刺刀将我的手钉在床上,我也觉得好开心。   “我的主人,我爱您。”我哭着说,“赞美您!我的主!……”我被自己的情绪感动的一塌糊涂。   他甚至将我的所有镣铐都解开了,宽赐我自由活动的时间。虽然只能在这个狭小黑暗的地下室,但是我好快乐啊!   我把玩着主人的各种刀具、玩具、器具,学着他在我身上使用——可是还是比不上主人使用时的感觉。   不过被主人发现之后,他命令我不准碰他的工具,并且将我迷昏,放到一个陌生、潮湿的地方。   现在只有我一个人了。主人每天才出现一会儿,但即使是一会儿,他也会给我很多刺激的好游戏,而且只有主人能带给我温暖的灯光。   没有主人的时候,我服用他的药,乖乖的睡觉。   每一天的生活都好像梦一样。我感觉就这样一直下去,永远不要醒好了。   ——直到,新的女人来了。   “艾莉克西(Alexi)。”他向我介绍,那是个比我高一些的金发女人,她软绵绵没什么力气,被他拽着手铐拖过来。   我很不高兴:“主人,您为什么带她过来?”   应该只有我们两个的!   他一巴掌将我扇到地上,我吐出血来。   “贱人,这是你该问的吗?!”   我求他宽恕:“主人,主人,请您原谅我。”   艾莉克西看着我,十分吃惊和恶心:“恶——你对她做了什么?”她愤怒地向主人咆哮。   我被她的语气惊到了,然后则是大怒,我抬脚就狠狠踹她:“不许对主人不尊敬!”   她“啊”地尖叫一声,吃痛地弓起身子。   主人满意地点点头,将艾莉克西铐在墙边,给她戴上厚重的脚链。   “你和艾莉克西一起吧。你告诉她该怎么做。”他带着悲悯的光辉深沉地说,“她也是和你一样被苦难选中的人,她是你的姐妹。”   我的姐妹?   我扭头看她,我和她长得像吗?——我,我长什么样子来着?   不,我的姐妹,是那种“我的姐妹”?   我心中有无限问题,却都不敢问出来。我不能质疑主人,因为他是主。   主人没有像往常一样药昏我离开,而是跑到隔壁的、我们一贯的“游戏室”里鼓弄东西。   我沉默地望着她,看着她洁白的皮肤、姣好的面容,和我消瘦、疤痕满布的身躯,没由来的,愤怒之火腾然而起。   看着她不经意间裸.露的大片皮肤以及几乎全.裸的大腿,有种冲击在我体内叫嚣。——怦怦、怦怦——那是心跳的声音,也是血液流动的声音。我的脑袋嗡嗡地响起来——   “你是谁?你也是被他带到这儿的?”瘫坐在墙角的艾莉克西忽然问。   “是,然后呢?”我有些讨厌地哼道。   她的眼微微亮了一下。   她的目光里带着渴望,畏惧,又有些许怜悯。   为什么怜悯我?   我很快乐,有主人爱我,赐予我苦难——   不,不不!   我抱住头。脑袋像要裂开一般,有种痛剧烈地腾翻着。   艾莉克西继续自言自语般问我:“你知道他是谁吗?你知道他要干什么吗?你——你还好吗?”   “不好。”我忽然抬起头,阴冷地盯视她,“因为你。”   她被我的眼神冻了一下,但她还是不肯放弃:“你瞧,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了,我们不该好好聊聊吗?”   “聊什么?有什么好聊的。”   她把我这话当成了疑问句:“你是什么时候来的这儿?”   “不知道。”我烦躁地回应,心跳声,涌动声,生命……   她的身躯让我产生一种很强烈的——很强烈的毁灭欲。   “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我快速而神经质地重复着,下意识压迫这种感觉。可稍微压下去,另一种情感又席面而来——   ——主人不爱我,他骗我,外面还有别人,我不是他的唯一。他带来了别的女人——   “啊……呼……”我下意识地呻.吟着。   “嘿!你真的……你真的还好吗?”她有些犹豫地担心问。   “只有我是他的安洁丽卡!只有我是!”我突然朝她吼道。   她被我这突如其来的一吼镇住了,下意识地畏缩。但我的行动力比较强。   我瞪着她,抡起一旁的折凳,狠狠敲在她身上。   “女表子(Whore)!女表子!女表子!”   她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躲避我,并试图以攻击防御。   但我跑到一边去了。她沉重的脚链将她死死地压在那个地方,稍一动弹就疼得无法控制地痉挛起来。   痛苦的、呻.吟的女人。这样的场景多么美妙!但仿佛还缺了什么?   是的!是鲜血,还有伤痕。   哦,姐妹!我的姐妹……我仿佛突然明白了主人。   我笑了,好开心。   “艾莉克西。”我微笑着说,“这就是主人啊。你是我的姐妹,是主人给我的姐妹。主将苦难给予我,我?安洁丽卡,将向汝传播。”我再次抡起折凳。   “贱人!你干了什么?!”主人大声叱道。   我的动作停滞住了。   主人被我们的声响惊动了,此时过来看,见我手拿折凳,而地上的人受伤在地,便勃然大怒。   “她是我的姐妹啊,主人。”我咯咯笑着转身,“我们是姐妹嘛。”   “只有我能碰她,明白吗?只有我能!”主人气急被坏地过来,把我的折凳夺走抛开,甩了我一耳光。   “她是我的!明白吗!”   “那我呢?我算什么?”我质疑道,但随即就被他一脚踢到地上。   “你是安洁丽卡!你是我的贱人!你明白了吗?”他青筋绷紧地说。   “我……”   趴在地上,我忽然说不出话来。   我是……安洁丽卡?   我是贱人?   我是安洁丽卡……?   我是……?   脑袋的灼烧感没有办法减退,而是更甚。   “你今天没有饭吃了,贱人。”他恶声道。   之后他转身走到艾莉克西的锁链前,蹲下.身。   我只能抬头,微微看见他的脊背。他扶着艾莉克西,用温柔的声音安慰她:“阿丽,没事儿了,你还有我。”   不知道艾莉克西做了什么,可能是啐了他一口,又也许是不屑一望,他被激怒了,又狠狠删了她一巴掌,声音十分清脆响亮。   就在这一线的时间,大脑的某个领域清晰起来,仿佛发出清亮的光芒——我终于想起来自己是谁,终于想起来曾经作为安洁丽卡的生活,甚至更久以前——作为天朝人的生活。   令我惊异的。我以为自己已经忘记的、前世的记忆,此刻突然如潮水涌来。   也正是此时,三观端正的我感觉到了自己的异常。   伸手,摸上折凳的腿。我摸着折凳起来,对他就是一拐。我从不知道自己可以这么快,也从不知道自己有这么大力气。   他哗哗地飘着血飞了。   艾莉克西瞪大着眼睛,害怕得只能从喉管里发出呜呜的鸣声。   那一刻,血液喷到我鼻上,脸上,手上。   我感觉到诡异的快乐。那是放纵的欢愉,是恣意的微笑。   男人被我打懵了。   “安洁丽卡?”他惊呼。   我很快又举起折凳,向他的脸上、他的腹部、他的大腿砸去。   他疼得哇哇直叫。   “你疯了!安吉!是我!你的主人!!”   “打的就是你。”   我说。   ——麻痹的‘Lord’,这家伙把自己当成什么了?   我的意志被他操纵、被他改变!我的人格遭到践踏!他怎么还?他怎么还?!   鲜红的液体。温暖湿润的液体。伤痕。惨叫。   “别打了!别打了!”不是他的叫声,而是还在墙角被这场景惊得瑟瑟发抖的艾莉克西,她哭着求我别打了。可她知道如果没有我这一举,她将经历什么吗?   她知道这个畜生对我做了什么吗?   我再次抡起折凳,低头,视线突然撞进他的眼里。突然,我的心脏咯噔一下。凝视他浑浊的眼睛,我仿佛看到了什么。   这是另一次极限。   那不远处的白光在向我招手,让我继续前进、前进,跨过这道栅栏。   可那是什么栅栏呢?   是什么那样迷人?   忽然我的身体顿住了。   我意识到——那是生与死的界限。   作者有话要说:强烈球评~这个对我来说真的很重要,因为它可以推动我不断写下去=v=   此文比我一开始想的可能会再长一点,所以,更需要动力~    下一章,BAU……中的一位出场。   安洁丽卡的上一世不看美剧,所以不要期望她忽然知道剧情人物了。   另:不知道有没有人发现俺的恶趣味=3=    06 霍奇尼探员   给跳章的乖孩子的上章概要:我(安洁丽卡)真的爱上了这个施虐者,相信他是我的主人,忘却了除了他的一切,并和他一起过上开心和谐的日子。——直到他带来了新的女人。我生气地用折凳将那个女人打骨折了。这时,我忽然想起了自己的真实身份,也意识到自己的意志被.操纵。愤怒的我抡起折凳将施虐者打到半死。   ——Now——   忽然,一道光照射了进来。刚射到我皮肤上的时候,我感觉到灼烧的疼痛,但仍旧没有留意。过了半秒钟,我才认识到这是什么,以及——这意味着什么。   我望向光线照到的地方。那样真实的阳光,让我有些迟疑。   僵直地转头,我看见那个时常紧紧封闭的大门就这样忽然打开了,白亮亮的,那样强烈,那样耀目的阳光,我曾以为自己再也见不到的、也渐渐遗忘的——阳光。   时间仿佛被拉长。一切在光的笼罩下显得迟钝而模糊。   很多看不清脸的人影。晃了进来。   也许他们在跑。   有人在说什么?   他们在说什么?   “FFFFFFFBBBBBBBBIIIIIIIII-”   我听不清。   眼睛好疼。   我痛苦地弓起身子。而艾莉克西正开心地叫着。   一切镜头都缓慢下来了,就好像一个顶尖厨师游刃有余地切出细薄又长的肉片。   他们向我这里奔来。   忽然,一股晕眩和乏力攻上我的脑袋,手中的折凳差点滑下。但我知道那是我的武器。我提着折凳,不论谁想靠近我,我都狠狠抡过去。   然后我晕倒了,不知怎的。   我再次陷入了黑暗。   *   睁开眼睛。   白色。消毒水。吊针。   这是医院。   我晕着脑袋,坐起身,立刻有一位护士小姐过来扶住我,帮我垫上靠背。   屋里只有我一个病人。   并不是单人间,但我旁边的两张床都是空着的。   我的床边有一些盆花。   “早日康复。”一个说道。   署名是“Lia”。   ……怎么回事?我怎么会在医院里?   发生了什么事?   里阿警官还给我盆花?   兹兹——兹兹——耳边不断发着噪音。我环看四周,没有发现噪音源。   是我自己。只有我听到。   太阳穴边,忽然刺痛了起来。   护士小姐好像正在说话。   她的手在我眼前晃了晃。   “嗨,你还好么?”   不知为何,我不想说话。好累。   “你现在在托马斯杰斐逊大学医院。你已经被救出来了。”   哈?   兹兹——兹兹——   我蹙眉。   “你很幸运,虽然伤口很多,但都有及时的消毒救护。”护士说。   依旧无法理解她的话,我用手微微揉拧太阳穴。   兹兹——兹兹——   看着她的身体,白色的皮肤,笑容,我的头忽然晕眩了起来。   我狠狠闭上眼睛。将那股暴虐的情绪死死压住。   嘿!让自己平静下来!好好想想发生了什么事?   这种暗示的确管用,我沸腾的心绪暂时得以抑制。   好,回忆一下,之前——   ——!   我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眨眨眼。   上一世的一些事,现在居然自己从晦暗和遗忘的角落里跳了出来。   我不是早已忘记?现在我又为何记起?难道其实它一直都在?   仿佛长久以来的第一次,我从朦胧的迷雾中醒来。   我皱着眉看着‘前世’那些记忆——   她名叫李敏乐,没有富白美,只是小Diao丝(李敏乐自己概括的,可这个词什么意思?)。她是天朝一名二流大学的学生,中文系,正义感强烈,爱替人打抱不平,梦想远大,现实骨感,于是有些愤世嫉俗。死亡之前她就快要毕业了,还没找到工作,不过正和一位虽然不是高富帅却也踏实体贴的男友热恋。然而,正在找工作的时候,她被高空抛物砸死了。   观看她的一生,我只能叹:她是一个可怜人。   但……我果然已经不是她了。虽然这些记忆理说也是我的,我却只能将这些画面当成视频来看,无法理解其中蕴含的情感,是故,她也无法对我产生更深的影响。只有那种对突然死亡的恐惧和对不文明举动的憎恶(高空抛物似乎也被李敏乐算成不文明举动)烙印了下来。也许那就是我之前——   我之前什么?   记忆到这里好像出现了断代。   我晃晃脑袋,感觉现在的大脑就像偏远地区信号不良的电视机,一边兹兹发着噪音,一边闪着雪花。   我拍拍自己的头。   眼前闪过一些画面。   鲜血,伤痕。尖叫。   温热的、湿润的……心跳……肉……皮肤……   刀,血……   我自己的?别人的?   折凳……男人……灰绿色的眼睛……   还有谁的声音……   “Dammit!”我捂住脑袋。突然间塞进我脑袋里的东西令我痛苦万分。   “嘿,你感觉怎么样?”   护士小姐没有因为我突然吐出的脏话而责备或怎样,也许她已经习惯有病人因为疼痛而叫骂。   我没有回答她,只是目光放空。   我记起来,自己打伤了一个恶心的变态。这很好。   但是还有别的——   女人的尖叫。痛哭。   雪白的皮肤,金色的头发。   兹兹——兹兹——   有什么在阻止我思考。我知道,那是某种自我保护。可哪怕是自我保护,我也想突破出去,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   我干了什么?我遭遇了什么?这是我的记忆,我想记起来。   斜下视线,我只能看到自己伤痕累累的手臂;沉静下心绪,我感觉内心某处似乎亦已千疮百孔。   ****,到底出了什么事!   我紧紧揪住自己的头发。   我将记忆逼迫到一个狭小的地方,微微窥视,里面似乎是一片黑暗和荒漠。可我想知道我自己的经历,所以我依然压迫、压迫——   兹兹——兹兹——   我在打一个金发女性。   开玩笑!我怎么会打一个女性!   兹兹——兹兹——   吡——   终于,仿佛打破了一层隔膜,我向更黑、更深的地方冲了进去。   *   我都记起来了——我经历了什么,我做了什么——肖?彼得堡,那个混账!   我的衣服都早已变得汗涔涔的。   “嘶——”我只能抽气。   我看到自己变成了男人的玩物,死心塌地地爱着令人恶心的变态,甚至人格也转变了。   怎么会这样?   ——那其实是另一个人吧?我想。   可——视角是我的,记忆是我的。那不是我是谁?   这样想着,我却能感觉自己似乎又被剥离开来,就好像将浸蚀的布从水里拿出来一样;虽然是剥离开来,我又仍属于这个——姑且叫玩物安洁丽卡,她亦仍属于我。她的情绪还在多少影响着我。   我烦躁地揉揉头发。   也许我就是她,也许我不是她——我已经分辨不清了。   *   安——吉——   声音。   “安——吉——”   像从水中传过来的声音,冒着泡,隔着膜。   “安吉。”   伊蒙。   伊蒙和克蕾欧妮。   不知何时起,他们就都在我周边了。   “呼呼呼——哈。”   我不断呼着气。   下意识地吞咽。   “你还好吗?安吉?”伊蒙焦虑地问。他的头发比上次见到已经白了很多,而且本来有些发福的身子,现在竟有了消瘦的感觉。   一旁的克蕾欧妮也是,黑眼圈围着一圈,皮肤也变得灰败了一点,连斑点都开始上脸了。甚至——本来保存得很好的红棕色头发,几条白发已经触目惊心地蹦了出来。她以前是多么爱打理的一个人,现在衣领有一段没有翻过来她都没有注意到。   “……”我张口,可干涩的喉咙一时发不出声来。克蕾欧妮体贴地端来一杯水。我小啜一口,终于润了嗓子,可是我仍旧有种呆木着,什么也不想说的感觉。   “你已经整整昏了半天!亲爱的。你饿了么?”克蕾欧妮盯着我的目光简直让我发毛,这样的目光太过热切了。好想她欠了我什么,要加倍偿还似的。   “嗯……”   克蕾欧妮已经从包里提出了保温饭盒。   “医生说你差不多快醒了,我觉得你肯定饿了。我自己做的宫保鸡丁和米饭。还有沙拉,亲爱的,你快吃吧!哦,上帝,看到你醒来真好……”   “我……”我沙着声音说,“我暂时不想吃东西……”   她的身形一顿。   “你知道,我刚醒——”我艰难地吐着字,“我现在——”   “我知道,哦,我可怜的安洁丽卡——”她的眼泪哗一下就下来了,“为什么是你。”她伸手,想要搂住我,却又怕打扰我点滴。   “妈妈。妈妈,不要再为我担心什么。不要再为我做什么。”我自己伸手抱住她,“我真的——”   她金色的头发扑在我脸上,一股薄荷和什么混合的味道钻进了我的鼻子。   轰隆隆——   血液,疤痕,皮肤,刺刀……   我忽然像触电了一般缩回手,猛地起身。   “安吉,怎么了!”克蕾欧妮抹抹眼泪,心疼地望着我,好像恨不得我将所有痛苦都给她。   “我很好,真的,只是——我,还需要静一静。”我的舌头有些打卷,但我还是像锻炼一样坚持说着,“我需要——一个人。妈妈,爸爸,对不起。”   “不,没什么。”伊蒙说,“你是对的,也许我们太急了。也许我们该……”   “离开一会儿?”克蕾欧妮接道。   “我还爱着你们。”我终于有些顺畅地说。   “我知道。”克蕾欧妮笑了。   “我也知道。”伊蒙故作轻松地耸耸肩。   他们虽然还很担心,还有很多话想要对我说,却只是留下饭盒,往外走去。   我望着他们的背影,愈发痛苦。   *   “听我说——安洁丽卡,把你救回来的探员中的一位想跟你聊聊。你想跟他说话吗?如果你觉得不想,你可以拒绝。”护士站在五米外说。   我正慢慢嚼着妈妈做的宫保鸡丁,感觉身体的力气正在一点点恢复。   我现在还需一个人,可是,我想和那个探员聊聊。有些信息,我真的需要知道。   “我……想和他聊。”   护士小姐的眼睛望着我。我不知道她的眼神是什么意思,但随后她点点头。“好吧,我叫他进来。如果你在谈话中感到不舒服,按铃。”她指指床边的按钮,“我们可以随时打断他。”   我微微点头。   护士小姐叹了口气便出去了。   不一会儿,一个穿着黑色正装的男人走了进来。   他有整洁的黑色短发,眉头有些皱眉形成的沟壑,神色淡淡的。   “下午好,朗小姐。”他沉静地说,“我是SSA艾伦?霍奇尼(Aaron Hotchner)。很高兴见到你。”   “我也一样。”我干巴巴地说,感觉自己很疲惫。但我撑着劲儿又道:“他被抓住了吗?那个混蛋。……他……”   “如果你指的是肖?彼得堡(Shaw Peterberg),那么是的,他已经被捕了。”他说。   “不管他叫什么名字,那个绑我的男人,那个又绑了另一个女孩的男人。”我咬咬唇,“他还……活着?”   “……是的。”他回答。   我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松了一口气,还是有些失望。   “那个女孩呢?……那个……另一位女孩。”   “她没有生命危险,只是有些击伤,受了惊吓。”霍奇尼探员说。   我的心稍稍安定下来,不过仍有种不安的感觉在内心深处搅着。   “她还在医院里吗?她在哪个区呢?”   “她已经出院了。”霍奇尼探员说。   “可我想——哪怕看看她?”我说,“您知道她的联系方式——电话,邮箱或者住址吗?”   “我想我不能提供给你。”霍奇尼探员平稳地说,“她不想见你。”   我失望地“哦”了一声。   “不过……谢谢。”心中的某种疑惑更大了。   那个男人没有死,又已被捕,那么一位FBI的特别监察探员来……找我做什么?   “您现在需要什么?”我问,“我的证词么?”   “不。”他说,“DA会来收集你的证词。”   “Then…”   一个认识击中了我,“霍奇尼先生……您,到底想谈什么?”   “你觉得呢,朗小姐?”他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用他那双眼睛定定望着我。   被那双眼睛望着,我感觉自己的灵魂仿佛都能被他看穿。   他一定是位非常优秀的探员。可是此时此刻,我心中感到最多的是苍凉。这是突然间攫住我的情绪,它让我有一瞬间哽住了话,不想再说下去。   但我仍是要说,因为内心有个声音不断冲击着我的喉咙,不吐不快——它噎在咽喉之处,仿佛可以噎出肿包。   “……是我的问题,对不对。我是不是成了他的从犯,我是不是曾协助他实施犯罪?是不是这个问题?”   “你是么?”他问。   “我不是!”我吼道,愤怒又开始燃烧起来。我不敢相信自己真的会被问到这样的问题。那个臃肿的男人,为什么没有死?是他深深伤害了安洁丽卡的身心,是他让安洁丽卡变成傀儡玩偶,是他让安洁丽卡转化成——他自己的附庸!即便如此,那个安洁丽卡也没成为他的从犯或助手。更别说——我已经不是那个安洁丽卡!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做到的,但我不是那个她。   手掌、手臂上深深浅浅的伤痕提醒我那个男人的罪责;最令我无法忍受的,是他曾经对‘安洁丽卡’的心灵操纵——即使是现在,当我回想起被囚禁的那段岁月,那些本当痛苦的经历在安洁丽卡的记忆中却变成了开心的体验。   再想到发生于‘我’觉醒前的最后一段时间里的事情,只是片点,但我的心脏狂烈跳动起来。   皮肤,惨叫,折凳——   ‘不要!求你了!不要!’   女表子!女表子!女表子!   ‘停下!停下!停下!啊!——’   无助的眼神和惊异恐惧的目光。匍匐的身体,抽搐的手臂。   艾莉克西,她在痛。   脑海中闪现这些画面,我的心情就仿佛一面火焰,一面冰山。   狂暴的欲.望和极度的自责让我如此痛苦,如此煎熬。我开始陷入自我反感的漩涡。   只是回想我都能感觉到她的痛——而我又是什么人,有资格给别人如此巨大的痛苦?也许是她的痛和我的痛融合起来,我感到更痛了。愧疚像一块贴在心脏的干冰,汲取了我一切温度,如想将它割裂出去,又会让心感到剧痛。   “我不是——我……我……也不知道了……”我自语般答着。等到话已出口,我才发现自己说了出来。   “我……我的意思是……”   “Listen,朗小姐。”霍奇尼探员说,“你我都清楚是你打伤的艾莉克西?沃多夫。”   我只有哗嚓一下,大脑空白了大半,耳朵轰轰鸣叫起来,隔离了一切声音。   果然,最后的最后——我会被指控,我会被捕。   我总知道这一刻即将来临,从我记起自己的所做所为开始。但这刻真降临了,我突然感到恐惧。   “——但是沃多夫小姐拒绝为此作证,她不准备起诉你。”   “是的……什么?”   意识到自己听到了什么,我缓缓睁大眼睛。我感觉自己的耳朵出了什么问题。   “因为她的行为,我们暂时无法对你提出指控。”霍奇尼探员说,“而我到这儿来,是来观察你。”   “观察——?”   “朗小姐,我见过很多凶手,很多受害者。”霍奇尼探员忽然提重语气道,仿佛意有所指。“最重要的是,不要做任何会让自己后悔终生的事——乘着你还能控制自己。”   他从上衣口袋中摸出一张名片,还有一只原子笔。他哗哗哗在名片背面写了什么,递给我。   “这是一位非常值得信赖的心理医生的邮箱,Dr.戴伦?埃德加(Dylan Edgar),我旧时的朋友,现今正好在费城常住。如果你有任何问题,可以向他求助,他会帮助你。”他说,“如果你不想向一位男士求助,这里还有一位凯特?兰瑟(Kate Lancer),我以前认识的咨询师,邮箱在下面——事实上,我觉得Dr.埃德加会给你更多帮助。”   接下他的名片,我静了两三秒钟,才道:“谢谢。”   “You’re welcome。”他微微扭头,“So, I guess my job’s done here。”他收起原子笔,似乎准备就此走人。   我愣住了。我从没想过这件事就这样算完了。   他还没对我表示谴责?他还没威胁我自首?他还没说我究竟怎么样了?   他要走了——   就这样?   “你怎么认为……?”我忍不住问道。   “是?”   “你观察的结果……我的意思是,”我问,“你觉得我现在怎么样。”   他顿了一下。   “你很危险,朗小姐,如果你不能得到良好的引导的话。伤害别人会成为你的强烈渴望和沉重负担——但你现在还没有到达‘越轨’的地步。”他实话实说,“我希望不会有变糟的那一天。”   ……   “如果需要,给Dr.埃德加发邮件,说是我介绍的。”他的声音晃在我身前,“那么,再见了,朗小姐。祝你好运。”他向我微微致意。   “再见,霍奇尼探员。”我恍惚地回应。   他转身,向门走去。   看着他的身影远去,我忽然感到了巨大的茫然和恐惧。   我身上发生了什么转变?如果渴望伤害别人,这是否表明,我也会像变态一样,去毁灭他人?   那种——那个男人对安洁丽卡的改造的影响是否仍继续存在着——我现在究竟如何?   ——肖?彼得堡,他是个恶魔!他该死!他真该死!   他肯定可以被判死刑——能够让FBI也介入调查的案子,不是州际案件就是连环杀人案,总之非常严重。无论哪种——他在费城死定了。*   艾莉克西……你现在还在痛苦吗?为什么你不想起诉我?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对不起对不起……”我小声念着。   我越是愧疚,越是愤怒。狂怒和愧怍拧结在一起,仿佛一场巨大的风暴,让我的情绪无法自已。   作者有话要说:*宾州有死刑。   这章前前后后写写改改,将近八遍。现在又改了一遍,不满意的地方请一定指出来。修修补补修修补,出来这么多字。看在我这么勤奋的份上,你们回复积极咩=v=   真·作者有话要说:在铁房子外着火的时候,究竟是把里面的人叫醒更幸福,还是让他们熟睡更幸福呢?Sigh。   Tip:她的狂暴情绪其实有成因,成因在上两章应该有所提示。   Disclaimer:美国的司法系统怎么搞的我真不知道= =   Timeline:这里设定是基甸(Gideon)探员已经离开,罗西(Rossi)还没来的时候。   希望这个Hotch没有多少OOC……TAT。其实我一直想制造机会让BAU的人出场,但是突然发现……对于普通人来说,甚至受害人来说,可以见FBI的SSA的情况太少了,更别说地理问题……如果是受害人亲属反而会见得多些吧。诶,我的Reid宝>^P.S. 我的恶趣味没救了,可你们有没有体悟出来呢?。    07 Addicted   外面响起了争执声,它打断了我的一切思绪。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可是很快我觉得我知道了,因为他们的声音越来越大。   “她才刚醒来,你们不能就这样经去审问她,刚才我只出去一会儿霍奇尼探员就已经进去问她了。”这是伊蒙的声音。他很生气,“天知道你们这些人又要干出什么事儿!”   “先生,我们过来是想要帮助她——”   “我不管你们现在怎么想,都给我离开,在她出院之前,不要烦她!”   “咣当——!”大门一甩。   “爸爸?”我问。   “……是的。”伊蒙叹了口气。   “出什么事了?”   “不用担心这个。”他说。   “……是DA的的人吗?”我问,“——是来收集证词的吗?”   “你不用管。那些混蛋别想靠近你,至少在你变好之前。”他说,“——刚刚我看见霍奇尼探员从你房间里出来,他跟你说了什么?”   “没什么。”我不安地将名片攥在手里,“他就是——推荐了一位心理医生。”   “他推荐你去看心理医生吗?”伊蒙紧张地问道,“他觉得你应该看心理医生?”   “不不不——爸爸。他只是说如果我觉得需要看,就找他。”我慌忙解释。下意识地,我不想让伊蒙为我担忧。“您——认识霍奇尼探员?”   “是的,当然。他是优秀的探员。他和他的组员们都是。就是他们BAU找到的——那个畜生。”伊蒙说,“你应该好好感谢他们。”   “BAU?”   “似乎是FBI里面一个专门分析行为心理的小组。他们的侧写很厉害。”伊蒙回答。   我皱眉,木了,好像一时接受不了这么多新鲜词汇。   “不管怎样,”伊蒙说,“我只想确定——你现在还好。”   “我很好。”我撑起一个笑脸,“不过……谢谢你。”   “别笑了!——别笑了。”伊蒙有些暴躁地抓抓头发,尽管他现在的头发有些稀疏——这是他十几年前的习惯,“你不好,安吉,我可以看得出来。你妈妈也看得出来。”   “我笑得那么难看吗?”   “你笑得很傻。每次你这么笑的时候,我和你妈妈都知道你不好。”   我止住了笑,肌肉渐渐放松,返回到面无表情的样子。   “妈妈呢?”   “在……外边。”他回答。   “她又开始吸烟了?”   伊蒙叹气。   “你妈妈很为你担心。”   “那就不要让她再因为这个伤害身子!她在医院外边?”   “她最近瘾很大。一天能抽一盒——我也止不住她。”   “爸爸!”   “——好吧。”他拿出手机,“我给她打电话。我跟他说是女儿让她不要抽。她准听的——她准听你的。”   “好的,现在。”我说,“我看着,我听着。”   他迅速按快键拨出了妈妈的号,远远给我看一下。   “喂?……安吉让我告诉你,不要再吸烟了。……什么?不,当然不,她自己问的。”   “把手机给我。”我皱眉道。   他望了望我。   “我没有心脏病,这里也没有什么精密仪器。”我说,“我想亲自跟妈妈说。”   请不要再伤害自己。   您为我受的伤害已经够多。   *   克蕾欧妮很快就赶回病房。她身上那股味道果然更重。我隔很远就能闻到。   看着她柔亮的金发和微垂的眼睑。我的心搏开始加速。   我想止住这种感觉。可是我不能。我发现——似乎每一次有女人出现,我总有一种烦躁的感觉。仿佛缺了什么——缺了什么——这时摧毁的欲.望就会爬上我的脑袋。   不只是对艾莉克西,不只是对护士小姐。甚至还能是对克蕾欧妮——!这种让另一半的我反胃的感觉反复折磨我,越是折磨,越是难以舍去。   怎么会这样?   我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   难道真像霍奇尼探员所说的——   别开玩笑了!   我咬牙。   即使是想要毁灭他人,也应当是想毁灭像肖?彼得堡一样恶心的男人,为什么会对女人?为什么会对美好的女人,甚至对我最亲近的人?   克蕾欧妮发现了我在难受,于是关切地问:“嘿,甜心,你哪里不舒服?”   “先离我——先离我远一些。”我说,“你身上的味道。”   “哦!对不起,安吉。”她揉揉自己的发丝,“我明知道你现在不舒服——对不起,我让你失望了。”   “不,妈妈,我不是失望。”我说,“我是心痛,妈妈。我是心痛啊。”   下一刻,视线已经迷蒙。我以为同前几次一样,我会在哭泣之前止住。   我错了。   这次好像没有了阀门,眼泪直接往下掉,越流越多,我止不住,也不知道究竟是为了什么了。心疼妈妈么?是,可也有更多别的。更多我也分辨不出来的情感。   宣泄着,宣泄着。就这样。   “安吉!哦,我亲爱的!……”克蕾欧妮也许也哭了,我看不清楚。大脑的胀热还在持续。温暖的泪,顺着脸的弧线流注下来。   喉咙里仿佛塞着炭块,咽不下去,吐不出来,只能断断续续呜咽着,发不出像样的声音。   哭。哭得好伤心,也好痛快。我甚至错觉自己要哭到天荒地老。   *   那天下午我就在伊蒙和克蕾欧妮的陪伴下出了医院。   还好我的保险公司替我支付了大部分医药费。   伊蒙和克蕾欧妮表示要和我住一阵子。我答应了。   伊蒙是请长假争取的时间,他说他要一口气把十几年的假都休回来。   他们其实已经搬到我的房子里有一段时间。所以房子没有灰尘满满。   看向房间的月历,我才发现自己已经失去了三个月。   身体感觉很疲惫,仿佛在渴求着沉睡。可我一直不舒服,肌肉、骨骼……甚至关节都在痛。有时很轻微,有时突然就剧烈了。另一些时间,还有我也无法形容的难受。   头很痛,体温也一直偏高,医生说这并不是什么大问题,只是叮嘱我好好休息。   我本着遵照医嘱的精神强迫自己先睡下,结果成效也并不显著,睡睡醒醒一天左右,实际上加起来也没有休息多少时间。   我不想思考,因为一有了思绪,艾莉克西的惨叫和我自己的惨叫就会浮上耳边。还有的,是那些埋在更深的角落里,我这三个月的每日生活——那个“安洁丽卡”的生活。恐惧和享受,伴着自责和愤怒,让我心力憔悴。所以我干脆将心思放空。   “叮铃铃——叮铃铃——”   房间的电话响了。   我抓起话筒:“喂?”   “朗小姐!”   “里阿警官?呃——”我坐起身来,“你好。”   “听说你出院了。”他的声音微微一顿,“我就是想来问问,你现在怎么样?”   “你消息真灵通。我现在还好,也许。”   “那你有没有看到——我的花盆?”   “你的花盆?——哦。”我看着床头柜上,我搬过来的几个盆花,“是,我看到了,谢谢。”   “……”里阿警官吸了口气,“不用谢。如果你——如果你需要特别保护的话,我可以私下在你周围保护。”   “……”   “朗小姐?”   “谢谢,我……嗯。这会不会是麻烦你了?”   私下保护?他难道要晚上也在我周围晃荡吗?   “不,这是我自愿的。”里阿说,“我有空的时候就可以到你周围看看。”   有警察护着的话,也许情况会好些吧?   “谢谢。”   我有种别样的感觉,仿佛他的话比以前多了。   不知道这是否是错觉。   我觉得好像自己同外界隔离了太久,而后……已经忘记与他人正常相处的模式是什么样了。   一思及此,那个臃肿男人灰绿色的眼睛又闪现了出来,他仿佛望着我,又仿佛望着别的东西,好像在说——   来吧。   Come.   跟我来。   Come with me.   你是我的贱人,而你将一直是。   You’re my bitch, and you’re gonna keep it in this way forever.   我狠狠摇头,怒火又腾腾点燃了。   下地狱去吧!你这混蛋!   Go to hell!You bastard!   我紧紧攥着听筒。   “朗小姐?”   “……是?”我尽量减轻声音里的颤抖。   “你知道——你……”他说,“你可以依靠别人(somebody)的。看,你有很多朋友,他们和我都会帮助你。”   “我知道。”我缓缓舒展开眉毛,“谢谢。”   只是……我的朋友?   似乎,我的朋友都离开了。   *   休息了整整一日之后,我发现自己必须找些事情做——再休整下去就不是修我,而是整我了。   而且,我还有一些要紧的事必须去做。   比如说——找到艾莉克西。   这需要尽快完成。   眼下我的情况还不大适合马上就行动,不过即便如此我决意要做的事情谁也不能阻止。   在我构思中,我会到医院信息台那里假借拾到私密物品的名义打听出来艾莉克西家的电话。问到之后,等我大概缓会劲儿,慢慢找回正常的心理了,就去见她——即使是偷偷地瞥一眼。   我穿上衣服,打开房门。   “安吉!”克蕾欧妮正站在那儿,冲我招招手,“你终于醒了?”   金色的头发,赤.裸的手臂,明亮的眼睛。妈妈的面色好了很多。   我就好像乍时看见强光一样,立即蜷缩一下,捂住脑袋。心跳忽然加快了好多,呼吸也开始加速。   “你怎么了?是不是——”她紧张地问,“我身上还有烟味?我已经没有再抽了,我都清洗过了——”   “不。”我憋出一个苦笑,“是我的问题。刚刚起来太急了,头有些晕。”我将视线稍稍移开她,以手扶额。   “想吃什么吗?”   “不(nope)。”   为什么每次我一醒来问题就是这个= =?   “Um……妈妈。”   “是?”   “你知道——我打伤了一个人吗?”   “……Yeah?”克蕾欧妮的身形微僵,目光也许在看着我,我抬头对上她的眼睛,很快再次移开目光。   ……果然她知道。   “我要去看看她。”我说,“先前没有弄到联系方式,不过我想先去医院搞到她的电话。总能搞到的。我想去看看她,哪怕她不想见我。我可以——远远看她。”   “安吉。”克蕾欧妮说,“……我很高兴你有这样的想法。知道你——嗯,情绪失控打人之后,我们也非常愧疚——不过我们不知道你这么快就……走出来了。Anyway。”   “哈。”   “事实上——我有沃多夫家的联系方式。”克蕾欧妮说。   “……”我顿了一下,“……您说什么?”   *   好吧,她当然有沃多夫家的联系方式。昏迷的时候,我是无意识的,可她和伊蒙是有意识的。他们一直都是勤谨、友爱、克己的清教徒,所以当然,他们已经和沃多夫家联系,并且深切地致歉了。   而沃多夫家同样也是虔诚的信徒,他们是非常和爱的人,抱着同情和宽恕的想法,他们已经不怪我了。艾莉克西本人在知晓我的情况之后也原谅了我。只是由于我打伤了她,她不太想再见到我,害怕引发什么情绪。   艾莉克西真是一位善良的女性。如果有一个陌生人想我对待她一样地对待我,我应该不会放过对他的惩戒,可艾莉克西居然原谅了我,只因她知道了我所遭受的痛苦。   想到那个真诚、宽容的女孩因为我而遭受创伤,我的视线又模糊了。柔暖的泪忽然又无法遏制地冒了出来。   “安吉?”   “不是……”我啜泣着,“我不想哭,可是……”   眼泪已经掉落下来,连成线。   这种感觉非常不妙。   “你需不需要再——休息休息?”   “我很好,妈妈,你等我一下。”我抹抹泪珠。   可那股情绪淹没了我。我颤抖着,仿佛无法呼吸地靠到墙边,只能流着泪痛苦地呻.吟。   *   我被克蕾欧妮半推半挤的回到自己房间。   我确实还没好,而且我的问题比自己想象的要严重得多。眼泪说流就流,情绪说来就来,根本无法控制。   我知道是我的心理出了问题。   可我真不想再他妈的睡觉了。我已经睡了三个月,该醒了。   现在我甚至有些兴奋。一个心理有问题的人兴奋了,不是更可怕?   也许我需要干事情,让忙碌填满我的生活。让生活步入正轨——是的。   第一步——挂失驾照、身份证、护照、信用卡——所有需要挂失的东西。   第二步——买新手机和卡。   第三步——买新手提。   然后——   也许,我该查查这位——我拉开抽屉,抽出霍奇尼探员给我的名片——Dr.戴伦?埃德加?   一名心理医生。   说不定正是我所需要的。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为乜只有两个回复捏?我写的很差劲吗?QAQ……我知道自己不萌啦,但是还是想看到大家的反馈(抱头)。   再修,谢谢回复。21:43Disclaimer:对美国的医疗体系一知半解,见谅= =对心理学不甚了了,摊手。   今天再次拜托了!存稿箱君!   突然发现这章的字数很奇特= =    08 精神病   跟克蕾欧妮和伊蒙打了招呼,说我要出去。   伊蒙表示他要陪我一起走。   我没有反对。也许我真是怕了一个人出行——再遇上什么不测。而且现在我本身也不大舒服,身子有些弱,步伐也很虚。   我没想到是自己会突然变得那么引人注目,只是出去,路过的每一个人都向我投来好奇和打量的目光,就好像我被很多人寄情书的那会儿。这让我无法松懈。   “嗨。”一个棕发的男孩在斜后方喊我,“朗小姐!”   “是?”我疑惑地转头。   “你真的被变态抓走了吗?”男孩兴冲冲地问,“连环杀手肖?彼得堡?”   “你在说什么?”我感到被冒犯了。   “嘿,你可以走了,boy。”伊蒙龇牙,威胁性地挥挥拳头。   “不,爸爸,等一下。”我怀疑地望着那男孩,“你从哪儿听说的?”   他晃了晃手中的报纸:“媒体,报纸!全城的报纸——甚至可能全国的报纸都在报道这件事。”   “什么?!”我惊呼,“你能借我看一看吗?”   男孩有点畏惧地瞥了一眼伊蒙。   “安吉——”   “我想看。”我坚持道,而后望向男孩,“可以吗?”   “可以。”他说。在伊蒙的默许下,他将报纸递给我。   费城晚报27/5/2007臭名昭著的腐尸杀手肖?彼得堡落网——疑被自己的囚徒击成重伤。   记者杰瑞米?弗兰科(Jeremy Franco)   本报讯 5月26日*被与8年间发现的六具女性腐尸和十一位失踪者联系的肖?彼得堡终于落网。肖?彼得堡最早活跃在马里兰州和新泽西州,于六年前进入宾州。   FBI发言人珍妮弗?杰蓉(Jennifer Jaraeu)在今日的新闻发布会上表示此次逮捕行动的大获成功得益于民众的举报。三日前。FBI BAU(行为分析小组)发布了对腐尸杀手的侧写,并锁定目标为肖?彼得堡。   不过,据有关人士透露,彼得堡最后落网时已身受重伤,疑似是被自己的囚徒打伤,现在正在某家医院接受治疗。从彼得堡在科拉迪的密室中被救出来的还有已经失踪三个月的受害者安吉尔(化名)和日前刚刚失踪的阿历克斯(化名)。   现场照片。   事件回放……   我的照片赫然贴在报纸的受害者列表上。   “太过分了,他们有问过我吗?!”   男孩被我的突然呼吼吓到了,立即向后退一步。后面有很多和他差不多大的孩子都在笑话他。   伊蒙也同样愤怒了,他抽出手机马上就打费城晚报的投诉电话,告诉他们他将起诉他们。   而我意识到自己吓到了小孩,立即跟他道歉,并把报纸还给他。   他接过报纸,视线略略扫过我的脸,不说什么就急忙转身走了。那群孩子堆又是一片笑声。   我叹了口气。   伊蒙仍然在愤怒地跟日报的经理吵——是的,他已经找到经理了。   不论如何——我上报了。   这十分可怕。   我下意识握住伊蒙的手,拉着他的袖子,就同很久很久以前一样。而他在大声理论,没有注意到我。   *   虽说路上有种种插曲,花了一天时间,我终于还是搞定了自己出去要完成的任务。   挂失、换上新手机,更新旧号码权限,从网上下下以前存的联系人。   晚上,我终于坐在房间的椅子上,打开新买的笔记本。登录邮箱。   有十几封未读邮件。   有教授的,学校办公室的,同事的,以前同学的,我的学生的。   我打开来,匆匆一扫,都是问我为什么不联系之类的。我的学生则是有些学术问题想请教我。   点击-写信。   点击-群发电邮-组-学校同事,朋友,同学。   键入-“我回来了,你们好吗?”   这个感觉不大对。   删除。   键入-“嗨,叨扰。我回来了。”   似乎……也不大对。   删除。   键入-“我还活着,已出院。手机号码未变。”   点击-发送发送?   是/否是。   ……   已发送。   【新邮件提醒】点进去。   全球最大的网上激.情聊天网站,每日提供爆.乳性感私密聊天我X。   “叮铃铃——叮铃铃——”   又是电话响。   我接起电话。   “你好?”   “你好。我是费城DA办公室的科洛?希金斯(Chloe Higgins)。”   “是?”   “您是安洁丽卡?朗的家人吗?”   “不——我是安洁丽卡本人。”   “喔。”她有些惊讶地一呼,“Well-uh。事情是这样的。想必您亦知道,肖?彼得堡已经被捕,我们将对他提起公诉。现在我们需要采取您的证词。”   “可以。”我说,“什么时候?”   “明天下午,我们的ADA及DA会亲自到您家中,与您面对面了解案件详情。朗小姐,请您确保明天下午在家等候。”   “好。”我干脆地答道,“另外……那两个人,他们是男的女的?”   “她们都是女性,朗小姐,我们尽量避免让您感到不适。”   “不,我对女性感到不适。”我说,“我不能好好跟女性谈话。”   “I bag your pardon?”   “你没听错,我对女性有些心理障碍。您最好派男性来。”我实诚地说。   我的证词,我不会让任何人毁了它。   肖?彼得堡,看着吧,我要让你在正义的法庭上低头,我要让你付出你该付的代价。去死吧!   这就是你该得的,Psycho!   “……好的。我们会重新安排。”希金斯说,“但我不确保我们有没有可能会改期。”   “尽快通知我就好了。”我说。   “好的,enjoyyour day,朗小姐。再见。”   “再见。”我挂上电话,视线转回手提。   【新邮件提醒】点击-收件箱是学校办公室主任发给我的邮件,意思是知道了我的处境,批给我半年假,但是由于我在终身教职考察期,他为我担忧。   我自己也挺担忧的。   叹了口气,有些眼乏的我闭眼揉揉四白穴,又拿出来那张名片。   女性咨询师我是不想考虑了。至于霍奇尼探员推荐的那位男性——   点击-google输入-Dr. Dylan Edgar回车。   用时0.023秒,结果33,958份。   第一个是他的个人主页。   点进去。   看起来,这个戴伦?埃德加博士算是某种程度上的名人。   现年36岁,毕业于约翰霍普金斯大学,取得医学学士(M.D.)和临床心理学博士(Psy.D)学位。   美国精神病医师协会(American Psychiatric Association,简称APA)成员,美国心理学会(American Psychological Association,也简称APA)成员,拥有华盛顿特区(Washington D.C.)、宾州、马里兰州、纽约州和弗吉尼亚州的临床心理医生执照和心理健康咨询执照,尤擅长治疗人格分裂和妄想偏执狂(Paranoid)。曾就职于纽约市精神卫生中心、马里兰州公共安全部和华盛顿特区公立学校特殊教育部*,后在匡提科市EXAT心理治疗与咨询中心*工作,参与美国心理学会工作地心理健康项目(Psychologically Healthy Workplace Program,PHWP),为FBI探员提供心理辅导治疗。(这也许是霍奇尼探员认识他的原因。)   这位埃德加医生还曾在《人格与社会心理学杂志》(Journal of Personality and Social Psychology)、《异常及社会心理学杂志》(Journal of Abnormal and Social Psychology)、《应用心理学杂志》(Journal of Applied Psychology)、《情感》(Emotion)、《健康心理学》(Health Psychology)上发表过多篇论文,临床经验丰厚。   现在他离开了此前的工作,自己开了家私人诊室,为病人提供度身治疗服务。他的事务所恰好离我的房子不远。   ——总之,Dr.戴伦?埃德加不是一个“心理咨询师”,而是“精神病医生”!   霍奇尼探员觉得我会需要向他求助么?   我胡乱地扒拉头发。   好样的,那我现在算什么?   人格分裂?狂乱症?神经质?   我焦躁地敲了敲桌子。随后更加焦躁地站起身来,狠狠仰砸到床上。   我知道自己必须让思想随时保持忙碌,否则安洁丽卡过去三个月的记忆将把我吞噬。可是——我亦不愿意思考自己现在的状况。   精神病?   我得了精神病?   WTF!   ……如果保持客观理性的思考,我不得不承认自己确有患精神病的资质。   我只有一个身体,现在融合而又脱离了三个精神。   我的,李敏乐的,玩偶安洁丽卡的。我们是三种不同的——人格。   然而再深想下去,我又觉得我们三个是一体的。我是主导,她们只是我的一部分,她们的经历与情感虽然对我有所影响,却是我能够越过、摆脱的东西。   可是,如果一段记忆和感情那么容易就能剥离出来,那还能算是我自己的吗?   我还算不算是正常人类?   Plus……现在我不断的焦躁,情绪暴动,我还能算没有病吗?   痛殴艾莉克西和肖?彼得堡那个恶心男人的画面又回闪过来。   愧疚、沮丧与愤怒的浪潮又开始击打我的脑袋。   我捂住头,告诉自己:不要想!不要想!   可是越是不想想,越是想得多。我仿佛堕进了记忆的深渊。   “哈啊——”我发泄似地哼出声来,以期待自己的注意力能转向外界。   它奏效了。   我盯着现实世界的事物,坐起身。终于再次将思想放空。   视线回到桌子。   我坐回桌旁,看向名片。   Dr.戴伦?埃德加的字眼越来越刺眼。   我缓缓将名片翻过来,看向正面。   SSA艾伦?霍奇尼隶属FBI行为分析部Unit Chef我可以信赖他吗?   不,不仅如此……我的心灵最脆弱的时候,也许会把所有秘密往外泄漏,不仅仅是隐私,还包括我此生最大的秘密——   如果我说自己是穿越者,是不是会被扣上比我本身应治的东西更多的疾病的帽子?   这也不是问题,最大的问题是——我究竟愿不愿意开敞心扉——对一个陌生人?   Hell,I don’t even know!   如果我放不开,一切治疗只能是白瞎。   我再次看向名片的正面。   烦躁地抓抓头发。   “Knock! Knock!”有人敲我的房门。   “谁?”   “妈妈。”那个声音说,“我进来了?”   “啊。”我下意识地说,“进来吧。”   “嗨——”克蕾欧妮推门进来,“我正在想——你是不是需要,一些,私人的疏导?”   “呃——”我看着她的丝质睡衣上流光的皱褶处垂着的金色头发和衣袖领口露出的白色皮肤,已经能闻到她的香味。缺了什么。我知道,缺了什么。该死的缺了什么!!   我突然感到自己想要砸烂、想要横扫、想要破坏、想要……   我只能用手蒙住鼻眼:“暂时不用——您还有什么事儿吗?没事儿可不可以先离开?”   “我觉得,你和妈妈谈可能会感觉好点……”   “先离开好不好?”   我的手指忍不住向内抠。   “安吉——”   “真的,我现在想要一个人……”我想要哭了,她再不离开……   “安吉。”她说,“也许你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坚强。发生了这样的事,也许你该找一个人倾诉……”   “GET THE HELL OUT OF HERE!I MEAN IT!”我终于大吼道,“GET OUT. GET OUT. JUST- DO- WHAT- I- SAID.”   激动中我的手拿开了,直直便看见她的脸。   克蕾欧妮被我的态度惊到了,她哽在那里,脸都胀红了,不可置信地吸气。   “你说……什么?”   “对不起。”我的鼻音简直掩盖不住了,“现在请离开好吗?离、开。”   她睁着眼睛,眼眶乍时红了,但她只是皱皱眉,默默转头,打开房门,离开,关上门。我知道她很受伤,但这是最好的。   看着已经关上的门,我狠狠地一拳砸向桌子。   这股暴虐的气流从我开始抑制它开始已经越积越厚,现在已经无法控制了。我只能顺着这股强烈的、未知的、能量巨大的情绪行动。   我抡起一旁的高尔夫球杆——别人赠的,我从来没用过——砸向床,砸向床头柜,哗啦啦啦……盆花碎到一地。   我在烦躁,我在渴望什么——我不敢想象自己在渴望什么,也许是破坏,也许仅仅是寻找什么东西。我的身体缺了什么,现在我热切需要它。   “安吉?”克蕾欧妮在门外惊呼。   “不要进来,****,站在外面!”我大声道,“站在外面!——在我伤害您之前!PLEASE!”我的手臂开始颤抖着乱打,任那股狂野之气东窜西窜。   我只能艰难控制它不打到非常贵重的物品,却不能阻止它其他行动。仿佛我——不能思考。   作者有话要说:*5月26日:瞎掰的日期,不知道和我设定的剧情阶段有没有冲突= =   *曾就职于马里兰州公共安全部和华盛顿特区公立学校特殊教育部:参考宋志颖博士履历。   *匡提科市EXAT心理治疗与咨询中心:瞎掰的机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ConDi”心理实验:瞎掰的项目╮╭很多外国人都有自己的个人主页,不知道为啥。(难道维护主页不要钱吗?= =)不过他们倒有一个编辑主页的强工具:WordPress大法盲表示对美国法律机关部分了解甚少,Bug在所难免。请有识之士告诉我哪里有错喔。本人对心理学的了解也极为有限,可以预见日后会出现诸多bug,到时专业人士海涵呐。   ================   今晨了解到一个令人伤心的消息。两位USC的中国留学生被杀了认识他们的人都说他们其实并不富,BMW也是一两万的二手车。唉。出门在外的TX们,注意安全 以下是美国方面的报道USC students killed in double shooting near campusWednesday, April 11, 2012A newer model gray BMW is towed from the site of a fatal double shooting near the USC campus on the 2700 block of Raymond Avenue near West 27th Street. School officials confirmed both victims were graduate students at the school. (KABC Photo)   TAGS:shooting, school, lapd, los angeles news, john gregoryJohn Gregory More: Bio, Recent Stories, News TeamLOS ANGELES -- A homicide investigation is under way after two University of Southern California students were killed in a shooting near campus Wednesday morning.   Police sources said Wednesday the man and woman killed during a possible attempted robbery near USC were students at the university from China.   The shooting was reported about 1 a.m. in the 2700 block of Raymond Avenue. Few details were immediately available, but officials said each of the victims, described as Asians in their early 20s, was shot at least once in their BMW.   Police believe they were shot during an attempted robbery. Investigators did not immediately release a suspect description.   The Los Angeles Police Department says a man and a woman, both in their 20s, were shot around 1 a.m. as they were sitting in a car on the 2700 block of Raymond Avenue near West 27th Street. Both victims were taken to a nearby hospital, where they were pronounced dead.   A USC public safety official told Eyewitness News via email that both victims were graduate students at the school. Their identities were not released pending family notification.   The victims were inside a newer model charcoal gray BMW. Police say there were several bullet holes in the car, and the driver's side window was shattered.   There is USC student housing in the area surrounding the shooting site. USC campus police are assisting LAPD with the investigation.   Police have not nailed down a motive yet, but one theory is the shooting may have been part of a bungled carjacking attempt. Authorities say they will comb through area surveillance footage for suspect clues.   If you have any information regarding this incident, you're urged to contact LAPD at LAPD-24-7.   (Copyright ?2012 KABC-TV/DT. All Rights Reserved.)    09 艾莉娜   “你需要帮助。”   站在我卧室一地的碎屑外,伊蒙叉着手臂,靠着门框,沉重地说。   “我知道。”我坐在床边,无助地以双手托着额头和几缕头发,手肘搥在膝盖上。事实上,伊蒙的声音像是遥远的混响,我坐在那里,觉得自己仿佛脱离了这世界。   我的确不是正常人了。而且不是以好的方式。   “Look,你还可以变好,相信我,安吉。——”   “哈。”我轻笑,“哼。哼哼哈哈——”   “安吉。”   “你应该惩罚我!”我抬头,大声说,“我想伤害妈妈。我伤了她的心。我伤害了艾莉克西。我还会伤害我见到的所有女性——爸爸!”   我望着他的双眸。那染着红丝的海蓝色眼睛闪过一丝痛苦。   “我不正常了。我是个犯罪者。我是个变态。我现在还能在这儿是因为沃多夫家友爱和宽容。”我说,“可是他们不该宽恕我的过错,他们应该惩罚我,我有罪(sin)!”   “安吉。”伊蒙担忧地看我。   可我只是继续:“我知道我想干什么。爸爸。我想要——用棍子砸到她们身上,狠狠地,然后将她们的颈动脉划开,这样血液会涌动着流出来,染红亚麻布。然后我想把她们的眼睛挖出来,但是不知道用什么工具好?手指?Teaspoon?……”   “够了!安吉。”他的脸色变得很难看,“不要再说了。”   “这就是看到她们的时候我在想的事。毁灭,和虐待。”我哭笑出声来,“我,我已经被改变了。”   “够了!”伊蒙血丝满布的眼睛简直能喷出短剑来,“你很好,你还是那个安洁丽卡?朗,你不是罪犯也不是变态。你只是需要帮助。”。   双手捂住前额,我的眼睛笼在黑暗和透亮中。   我还能被拯救吗?   我还能逃脱这一切吗?   ‘你很危险,朗小姐,如果你不能得到良好的引导的话。伤害别人会成为你的强烈渴望和沉重负担——但你现在还没有到达‘越轨’的地步。’我想起行为分析部霍奇尼探员的话,‘我希望不会有变糟的那一天。’   也许我已经变遭了。   ‘我见过很多凶手,很多受害者。’他的另一段话又冒了出来,‘最重要的是,不要做任何会让自己后悔终生的事——乘着你还能控制自己。’   我还能控制住自己。或者……也许我还能控制住自己。   我需要帮助——一位真正的心理“医生”的帮助。也许就是那位Dr.戴伦?埃德加——的帮助。   我叹了口气,指指桌上的名片:“Dr.戴伦?埃德加。那位和我谈话的探员推荐的人。我也许该找他帮助。”   “他是什么人?”   “私人心理医生。精神伯医生’的医生。”我回答道,感觉自己的心在渐渐变冷,“我有精神疾病,应该找他治疗。”   “我认为你说得对,你必须尽快治疗。”伊蒙轻轻站起来,换了个姿势,继续靠向门框,“你经受了——这么多。你不该再为这件事遭受更多痛苦……和罪责。”   “DA这几天就要来收集我的证词了,该死的。”我忽然想起来,“如果我的精神状况不能通过审核,如果检测出来我有精神问题——我的话就不足以作为证据。”   “道理是这样……”   “开什么狗屁玩笑!”我的怒气再次上头,“如果我的话连证据也做不成——那么那个畜生是不是要逍遥法外?——开什么玩笑!”   “安吉,你先冷静一下。”   “我在这二十七年里一直都是比较冷静的,但这个?这个问题很严肃。让我冷静?你想让我冷静吗?”我连呼吸也开始不顺,只能断断续续抽气。   “鉴证科可以搜到足够的证据让那个混账伏法……”   “万一不能呢?”我紧张地瞪大眼睛,“万一……万一那群陪审团认为他无罪呢?该死的,我忘了,他***的是个疯子!他是个疯子,这样的话如果他被判无罪怎么办?他属于地狱!黑暗的、永无宁日的地狱!即使不被判死刑他也属于该死的监狱,不是疗养所!万一……”   “安吉,你应该相信……”   “他是个恶魔!一个恶魔应该永远关着,而不是和小绵羊搅到一起。”我不间断地说着话。   “安吉,你太紧张了,不如先放松一下。放松一下好不好?”   “他如果是无罪的话……”   “安吉,听我说(LISTEN)!”   伊蒙加大音量。   我终于停下来,抬头看他。   “这样说吧,即使那个肖?彼得堡会因为精神原因判无罪,也不会到普通的医院治疗。我们的政府有专门的针对犯罪者开设的精神病院,你忘了?在那儿,他会受到‘好好的照顾’。——但这一切都不重要、或者说相对不那么重要。”伊蒙说,“对我来说,最重要的是你。我想让你好起来,我想让你成为一个诚实、坚韧、健康的女孩儿。”   “……女人。”   “——女人。Hell,谁知道,你在我心中一直都是那个最最亲爱的baby girl。不论你经受什么打击,不论你遭遇什么事情,我永远爱你。我一直支持你,也会继续支持你,但你必须要关心自己。你必须要为自己考虑。有的时候,你也许应该放宽心——”   “我不会宽恕他。”我龇牙道。   “我说的宽恕不是对他人的施予,而是对自己的解脱。如果你的心不能放开自己,你只会被情绪越拖越深。”   “难道你已经原谅那个变态了吗,爸爸?”我质问。   “没有,我也永远不会!”伊蒙提到彼得堡,眼中火光又起,“但,我仍希望你能想得——开一点。”   “如果他被无罪释放了怎么办?”   “这是不可能的。”伊蒙分析道,“1)他至少绑架了艾莉克西,有人证物证;2)还是物证,我们费城的鉴证科不是白花那么多预算的;3)按你的意思,他有精神病,他至少会被强制整治。——所以你看,他不会被无罪释放。”   “如果艾莉克西在法庭上指控了我呢?”我问,“——然后我被查出精神问题和肖?彼得堡送到同一家机构治疗?那太恶心了。”我无法忍受这样的想象。   “听着,安吉,你可以相信艾莉克西不会告你;如果她告你,我们会争取别的途径让你出来。你只是需要精神方面帮助而已,你自己要坚信这一点——”他顿了顿,“为什么我觉得现在自己在和高中青少年的女儿对话?”   我瞪了他一眼——他怎么敢在这个时间开玩笑!随即我忽然觉得这也许正好是真相。   我曾听闻,长期的□会让人的心智退化——而我是不是已经退化了?也许就在我以为自己可以和密室的那个安洁丽卡分离的时候,她还潜藏在我内心深处。   这个猜想令我头皮发麻。   *   最后,我编写了一封求助email,发给Dr.戴伦?埃德加。   DA那边……我还是不想放弃。我觉得对女性的心理障碍可以解释很多东西,我不想被认为是疯子。心理障碍和精神病、偏执狂(妄想症)还是不同的。我希望自己的话还能被采信。   在沉重和叹息中,我收拾自己整出来的废墟。看着已经碎成渣渣的盆花,我感觉挺对不起里阿警官的。我只能把它们都扫走扔掉。   那一夜我睡不着,反复翻身,总想着楼上的妈妈。或者总想着皮肤上的划痕,指甲擦过黑板的一瞬间的尖鸣声。   我看着拉上的纱布窗帘外的天色从黑到红再到蓝,再到白。   也许曾迷蒙地睡过去,但不久又醒了。   就这样,我挨到了第二天,如果我还在教书的话,现在的时间就是我拉琴的时候了。   我似乎渐渐找回一些回归种群的感觉,可我现在还是创伤中,不知何时爆发。   我忽然很想拉琴——很久没拉了,不拉,似乎已经有种不爽的感觉。   可是现在的我真的还能拉琴吗?   手的筋……似乎已经被破坏了。而且,我这两天一直时不时就抖。   我拉开衣柜下面的抽屉,取出我的琴盒,小心翼翼地将我的艾莉娜拿出来——艾莉娜是我的琴的名字,我取的,它已经陪伴我五年了。   我站好姿势,不理现在正鼓胀着涩疼的脑袋,提起琴弓。   手指已经不灵活了,并且意料之中的颤着,而现在虚弱的我甚至拉出几个音就无法继续下去。我本来自豪的、精准的高音,现在完全拉不上调!听着艾莉娜发出干涩的尖叫,我不能再拉下去。   我只有放下琴弓,坐到床上,望着我的爱琴发呆。   看到自己伤痕累累的手掌,我的愤怒又开始爆炸了。   该死的肖?彼得堡!   我忍住摔烂一切的冲动将艾莉娜放回琴盒,放回抽屉。   我需要平复……我不能再爆发出来。至少短期不能。   静坐良久。最后我打开电脑,登录邮箱。   更多熟人的邮件回复过来了,他们表示在电视和报纸上看到我很吃惊,问我现在还好不好。   我当然回复自己很好。   同时我也确定自己现在该死的出名了。   我更想知道的是有多少媒体侵犯了我的肖像权,他们不知道我还活着,还可以告他们吗?   【新邮件提示】点击-收件箱竟然是埃德加医生的信。说实话,我没料到一位像他这样的心理医生会亲自给我写信,速度还这么快。   内容如下:亲爱的安洁丽卡,我很高兴您有勇气正视自己的问题,但在您亲自与我沟通之前,请不要对自己的状况下任何定论。   本周三(5月30日),我还有下午的Session(2:30-5:30)没有预约,如您感觉方便,可以在此时到我的事务所与我面对面详谈。您只需在看到此信之后回复预约,不用心急,您可以仔细考虑,那个下午始终为您保留。   事务所地址:3190,耶什华路,费城,PA 19104*   乘便:T-line,公交101号,38号,74号电话:215-573-8161费用:咨询 初次第一个小时免费之后$200-300/h(友情价,为了艾伦?) w/ 20%off discount 体验折,最终价$160-240/h。   药品 按照联邦法律为您提供处方药,费用则依照您的保险水平收取。   如您有特殊要求及需要,请提前告知。   期待与您见面。   真诚的,Dr.戴伦?埃德加P.S.请查看附件,如您希望参与治疗,则需要明天签署这份协议书附件:协议书周三不就是明天?我想。   点击-下载附件下载已完成。   点击-打开这是一份pdf格式的协议书,一共有十页。我认真看完这十页,觉得比较靠谱,该涵盖的点都包括了。   我抬手。   点击-回复键入-亲爱的埃德加医生,看到您的来信,我十分惊喜,明天我绝对有空,只是需要烦劳您了。   我将会在2:30分到达您的事务所,期待与您相见。   真诚的,安洁丽卡?朗点击-发送发送完后,我的心情忽然有些激动。   我将要去见一位心理医生,而我的……精神问题有可能还可以解决,有可能很快就能解决!这如何不教我兴奋?   可冷静一下,事情真的会想我所想的一样好吗?   我不知道。   我只发现自己突然无事可做了。   身份证、信用卡和护照还没做好;DA办公室的人还没谈好男性DA或ADA来的时间。肖?彼得堡重伤,身在医院,开庭遥遥无期。   好像……我真的没有别的事了。   除了努力养好自己以外。   而这,比起别的,更加让我恐惧。   作者有话要说:思考了几天,决定不签约=v=继续打滚求反馈,另外特别球作收~   *事务所地址、电话、交通线纯属虚构。   埃德加医生的周三没有预约只是因为他那天本想休息。   今天听闻一位在美国的友人楼下住着的两个女孩失踪了。她们租在那个治安不行的街区就是因为便宜啊。    10 镜   周三,下午一点四十五分,伊蒙把我送到埃德加医生的私人诊室门口。   推开玻璃门之后,我发现本该是前台的地方并没有人。整个诊室显得比较阴沉。   “你确定是这个点?”伊蒙站在我背后问。   “只早了十几分钟而已。”我蹙眉。   看到前台的响铃开关,我伸手按了按。   “您好?”我问,“请问有人吗?”   一个模糊的人影由远及近,推开前台后的砂玻璃门。   那是位有着土黄色头发、浅蓝色眼睛、戴着眼镜、身着整齐西装,打着黑色领带的绅士。——正和埃德加医生主页上的照片一样。   “安洁丽卡?朗小姐?”他问。他的声音很有磁性。   “对,戴伦?埃德加医生?”   “正是。很高兴见到你,安洁丽卡。”他微笑着伸出一只手来。   我迟缓地伸出手,握住他的,摇了摇。   “我也是,医生。”   “很高兴见到你,埃德加医生。”伊蒙仔细打量着他,伸出手来。   “谢谢,朗先生。”埃德加医生只是微微笑着和他握握手。   “那么,进来吧?”他露齿一笑。   ……   “好的。”伸脚,又扭头看伊蒙,他紧紧跟着我进来了。   里面只是一个小的隔间,连通着好几个房间的木门,这个小隔间里有窗户,有沙发,有杂志。   埃德加医生在这里跟伊蒙说:“对不起,接下来就是我和她两人单独的Session了。朗先生。”   “好的,我理解。”伊蒙耸了耸肩,自觉地坐到沙发上。   “咖啡机在那里,茶包就在抽屉里。祝您愉快,朗先生。”埃德加医生说。   “谢谢。”他将目光转到我身上,“好运,安吉。”   我故作轻松地笑笑。   埃德加医生带我走到一扇门前,扭开房门,示意我进去。   门后面就是个比较大的房间了,两只沙发椅面对面摆放,中间有一个小几,小几上放着两只茶杯,房间周围布置着鲜活的植物。总体感觉温馨而舒适。   “请坐。”   他指指一只沙发椅。   “谢谢。”我把包放在扶手边,坐到这个意外适合的沙发椅上,不知道它是用什么材料做的。   “首先,我要说,这个房间里没有任何数字记录工具,唯一具有记录效果的是我的笔记本。”他扬起手来,让我看见他手中的本子,“在这个记录本里记录的东西都仅作为我对您治疗的参考;或者在您的同意下,我会抹去您的名字保存下来作为心理研究的样本。我不会将我们的谈话内容以任何形式传递给别人。”他说,“有关隐私和您的其他权利在这本协议书上都有所体现。我想您昨晚有认真阅读过,是么?”   “是的。”   “好的。”他将纸质协议书递给我,“您可以再认真看一遍,然后我们就签字。这些时间不会算在免费的第一个小时内。”   我接过协议书,快速浏览了一遍,没什么大问题。   于是我们就签了,一份留给我,一份给他。   他将协议书放到自己携带的文件夹里,坐直身子。   “好。客套话就不必讲了,我们先来互相做个自我介绍吧。”他微笑着说,“我是戴伦?埃德加,精神病医生,热爱户外运动,你呢?”   我蹙起眉头。   “放松点,安洁丽卡。It helps。”他说。   看着他的笑容,我的心情仿佛开阔了一点。   “我喜欢……”   “您可以先说你的名字。”   “好吧。我是安洁丽卡?朗,中文讲师和翻译,我喜爱……呃,鲁迅选集。”   “喔。”埃德加医生点点头,在本子上记了什么,“是那个中国的小说家吗?我听一个学中文的人抱怨说读懂他的作品很难。”   “也许吧。”我耸耸肩。谈到自己熟悉的话题真的让我放松下来。   “Good.”他耸耸肩,将一只腿搭到另一只腿上,“现在我们要进行一个小小的测试,不用心慌,它的结果不具有任何决定性质,就把它当作放松吧。”   他递给我一支铅笔、几张白纸,一只橡皮和一只衬木板。   我拿过来,有些好奇他要做什么测试。   “请拿铅笔,认真的画一幅包括房子、树木、人物的画;想怎样画,就怎样画,可以涂改,但不能用尺。画多少时间都可以,这个也不记在咨询的时间里,只要你认认真真地画就可以了。”*   “可是——我没怎么学过美术?”   “不打紧,你怎样画都行。”   “这个测试究竟测什么?”   “放宽心,您只要画就行了。”他说。   我将信将疑地开始画。   头有些痛,我不禁烦躁地抓抓脑袋。   左下角起笔,我先画了一个尖屋顶,屋檐下有一扇窗,房子直接画到纸底。这两个我开始都画轻了点,于是反复描。画完之后,房子算好了。我呼了一口气。   真的不懂做这个测试到底要干什么?我今天是来求助的,不是来测试的,他都不问我最近的情况、心情、怎么样吗?   勉强压住情绪,我开始画人。人站在窗户处。本想好好画出一个人,但是不论怎么画都不行,我又开始烦了。于是我干脆画一个长方体代表身体,一个圈代表头,点两个点代表眼睛,再写几个田字呈龇牙状的嘴巴,以示气愤。画完了我自己都笑出来了。但是我还是擦了,把嘴换成一个微笑。   小人正在看树,窗外的树很大,枝条向房子伸展,黑黑的树干,有很多嫩叶。阳光将树的阴影投到房子上。树上面还有一个鸟窝。   我抬头。   “画完了?”   “嗯。”   “好,现在,请你写上自己的姓名、性别、文化、职业。”   我写好了。将这张纸递给他。   “OK……我们有……一幅图。”他抬抬眼镜,“窗里的人是谁呢?”   “啊?”我被他问住了,“呃,我没想——”我停住了,“她是……我。她好像是我。”   “Interesting。”他盯着这幅画看了十几秒钟,说。而后他将我的画放到文件夹中,“So,放松之后……告诉我更多你的状况和想法——在你被救出来之后。”   “那幅画呢?你看出来什么了?”   “哦,先忘了这幅画,等到我再了解你的一些信息,再一同分析,我会解释给你听的,所以,先放松。”他笑说,“先回答之前的问题吧,安洁拉卡。你出来以后的状况和想法?”   “Um-就像我邮件里说的那样。我总是不舒服,精神不振,而且失眠。”我说,“我常常烦躁不安,而且看到女人就想去……毁灭。”   “可以定义一下‘毁灭’吗?”他拿着笔的手撑了一下侧脸。   “就是……殴打,虐待,伤害……Whatever。”   “是你在密室的时候经历过的吗?”   “……What?”   我蹙眉,有些紧张起来。   他只是望着我。   “……不。不完全是。我的想象更加血腥,更加残忍。”   “Could you be more specific?Any details?”   我有些反感地撅嘴。   “安洁丽卡,这可以让我更好的帮助你,也可以让你更了解自己。”他温和地说。   “Well-”我顿了顿,“击打,然后将她们的——抱歉。我说不出来。”   “好吧。”埃德加医生向后坐了坐,把腿放下,“你以前有出现过这样的想象吗?”   “什么?没有!”我瞪大眼睛,“我又不是变态。”   “Calm down。”他轻柔地说,“没有人是在指责你或是怎样——我们只是在寻找答案。”   “I won’t take this abuse. I’ll go, I MEAN IT.”我不适地提起包,“这种——这种谈话太荒谬了。”   “安洁拉卡。是你需要它。”他醇厚动听的声音说着,“你想要摆脱这种状态,别无他法,只有剖析自己。你已经很有勇气找到我,为什么不将这种勇气继续下去呢?”   我拿着包的手攥紧,又松开。   “你说得对,只是——”我说,“我从未试过与别人敞开心扉或者怎么的。我只是——我只是觉得,很怪。”   “这可以理解。你看,不是所有人都愿意谈论自己,从这方面看,你真的很棒。”   “我姑且把它当做你的真心话吧。”   他笑笑,并不在意。   “可以跟我描述一下,你感到毁灭的时候注意到的东西吗?你有特别关注她们的哪个部分。”   “金色的头发。嗯,白色的皮肤。香味?”我罗列出来。   “喔。”他点点头,手里记录下来,“我们现在来看一组图片,如何。”   “有助分析?”   “自然。”他点点头。   “好吧。”   他从文件夹里取出一叠照片,抬起来,给我看。   第一张是棕发女人的照片,她穿着禁欲的职业装。我没什么反应第二张是金发女人的照片,她穿着护士服。我更加烦躁了。   第三张是姜红色头发女人的照片,她穿着比基尼。我也十分烦躁。   第四张是被虐杀的女性照片。我一阵反感的烦躁。   ……   第五张是肖?彼得堡的照片。我恨不得上前去把它撕了。   埃德加医生在这个过程中一直记录着。   “你最近有照镜子吗?安洁丽卡。”   “当然,我……”我一顿,“我好像——”   即使是洗漱,我也没有抬头看镜子,好像忘了这个东西。   “所以你没有看镜子,是不是?”   “这重要吗?”   “我不知道。”他说,“但我们可以现在就试一下。”   他站起身来:“我去取一面镜子。你可以先喝会儿茶。”他指指放在茶几上的杯子。   “谢谢。”我抬起一杯,冲他致意。   他只是一直带着和煦温暖的笑容。   我感觉自己也被安抚了。   但是如果他走了,我又一个人呆在这个地方……好像有些可怕。   这个地方现在似乎除了我们两个没有别人。   如果他走了,就只剩我一个人了。恐惧的心情攫住了我。   好在他没有出这个大屋,只是在后面的柜子里拿出一个平板。   “放松一下好吗,安洁丽卡。我们这个街区很安全。”他冲我笑笑。   我只能勉强回笑。   他坐下,打开镜盖,让我看到镜子里我的投影。   金发,苍白的皮肤,比较厚重的黑眼圈。   加上我自己勉强的笑。   我一下子撇开脸。   “怎么了,安洁丽卡。你有什么感觉。”   “……”我沉默着。   “安洁丽卡?”   “我……我想毁灭她,就像……我想毁灭其他人一样。”我回答。   “但是?”   “我对自己没有这感觉!我只是看到这种人之后……才会……”   我停口。   “医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如果让我说的话,安洁丽卡。你想毁灭的就是你自己的投影。”他微微呼出一口气,说。   “Pardon me?”   作者有话要说:估计这张有点潦草。我存稿用完了+现在正在调查一个重要课题=明天很可能没有更新鸟。我尽量写吧。   球反馈虎摸~~    11 剖   作者有话之前篇:没有人疑惑……埃德加医生是怎么收集那些美女照片吗XD“这非常奇怪,因为到目前为止你并未表现出精神分裂的倾向。”埃德加医生合上镜盖,深深望着我,“我认为你在否定自己。否定某一个自我。她也许是你的过去,或者是你在密室里的经历。”   “听起来……挺有说服力。”   “Indeed。”他说,“可以谈谈你的密室经历吗?”   “我试试。”我刻意耸耸肩。   “So, I-我可以从头说起吗?”   “可以,只要你觉得舒服。”   “所以一切都是在我打车那时候开始的。……”   *   除了关于前世的事情,我基本上把我想起来的都告诉他了。   回忆过去不是那么甜蜜,尤其是在你认为自己已经同一段痛苦过往彻底割裂的时候。   也尤其是在你自己回想自己的做法违背自己的三观的时候。   我几乎是断断续续讲了自己的经历,甚至包括我打艾莉克西的时候——我虽然犹豫了很久,却还是在他的鼓励下完成了自我陈述。   一切都讲出去以后……我感觉自己有些不同了——仿佛轻了很多。原来向他人倾吐自己的不堪经历是那么令人高兴,连我自己身体的不适都好像减轻了不少。   “You did a good job,Angelica。”埃德加医生说。   “Yeah- I know。”我忍不住笑了,“我从没期待自己能坦白。这么——谢谢你,埃德加医生。”   “其实我还很好奇,你对密室的创伤,比起一般如你的人,已经小了很多。——你现在还能跟我进行智力对话。”   “哈,我不认为囚禁会把人变成傻子。”   “你在说谎,安洁丽卡。”   “好吧,我在说谎。”我揉着晕乎乎的脑袋,“所以你已经了解了我那么多,有什么办法能解决我现在的问题吗?”   “还要等我们再继续深入了解。”埃德加医生露齿一笑。   “你还想知道什么?”我现在兴奋的劲儿还没有过去,“Anything,just shot。”   “Heh。”他只是眯眯眼,“你能详细描述一下自己的……心理活动吗?当你最近看到金发女性的时候,除了虐待、毁灭她们。”   “别的感觉?嗯……”那种飘飘晕晕的感觉消失了,我的心情又迅速沉淀下来。   回忆那种情感,我紧咬下唇,“还有种感觉……感觉好像缺什么。就是觉得想要什么。非常强烈。”   一旦回想起来了这种情感,我又有种被它淹没的感觉。那十分强烈,强烈到我无法不去注意它。   缺了什么……我想要什么……是什么?   有种呕吐感就要攫住我。   “你想到了什么,安洁丽卡?”   “……我不知道。”我捂住脑袋,“我很烦躁,也很疲惫,我还想吐。”   “慢慢想,没关系,你的心会告诉你答案。”   看不清埃德加医生的脸,只有他平稳安详的声音抚慰着我。   我的指节扣着前额,努力将这股情绪彻底按压下去,同时理解它的内容。   “……我还是不知道,但是,DAMMIT,缺了什么。我非常想要某个东西。”我说,“我就是不知道……不知道是什么!”   “不用着急,我们可以先把它放到一边。就像你把它从胸膛里抓出来……然后放到一边。”他微微笑着,甚至做出了一个动作,“然后你就觉得自己平静下来了。渐渐地……平静下来了。”   跟着他的指导,我发现这股情绪真的渐渐安定下来,不再那样躁动。   “谢谢。”我有些惊喜地道。   “’Welcome.”他微笑说,“So,uh-”他瞥了一眼自己的本子,“你说你出来以后感觉失眠和精神不振?”   “是的。”   “你有做噩梦吗?”   “哈,事实上我都做不了梦。”我说,“我要么睡不着,要么睡不好。”   “你的手在抖,安洁丽卡。”   “是吗?”我看向手指,它正在微微颤抖,不受我控制,“你眼力神真好。”   他挑挑眉毛。   “你常常震颤吗?”   “有时候。”   “是最近还是以前?”   “出来以后。What?”我看见他正定定地望我,仿佛在审视什么。   “你最近是不是常常出汗?”埃德加医生问。   “……是?可是那是因为我的体温一直不降?”   “Hum.”他望着我,又在本子上记了什么。   我皱起眉毛,“它有什么意义吗?”   “我还不确定。”他说,“你最近是不是常常流泪?”   “Yeah……你到底想问什么,医生?你已经有怀疑方向了?”   埃德加医生轻轻叹气:“是的,安洁丽卡。”   “……那么是什么?”我追问,“很糟吗?”   “如果真是的话——”他说,“你有肌肉、骨骼、关节疼痛吗?”   “我以为那是因为我被囚.禁和虐待了三个月?”   “它可能是。”   “又或者是因为什么?医生,你怀疑我得了什么病?”   我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脆弱了,不敢听一声接下来的话。   “你这些症状全都是在出来之后才有的?”埃德加医生确认道。   “Yeah。”   “你在被□的时候,有服用……什么特殊的药品(drug)吗?”   “你说‘药品’是什么意思?你在说……”我止住口,“不可能,我没有吸毒.品,For God’s sake!”   “如果是别的东西呢?比如……镇定剂。”他缓缓说,“你说你每天都被药晕。那么你有没有想过后遗症?”   我的身体冻住了。   他扶扶眼镜,目光穿透我的眼睛。   “你在暗示我药物上瘾了吗?”   “基本上,是的。你可能已经对镇定剂上瘾,而自己还没有察觉。”埃德加医生承认。   “这实在——”我摇着头,不可置信地颤抖着。另有一种愤怒和狂乱在酝酿着,等待我爆发。我的手紧紧握着,如果我的指甲再长一些,我甚至可以肯定自己会抠出血来。   “而且还有别的(And there’re something more to it)。”他说着,“你的戒断症再加上你一种对自我的否定使得你比之前任何时候都更加暴躁。密室生活造就了那个让你厌恶的你,以及让你痛恨的肖?彼得堡,而你的暴躁就顺着这两条通道宣泄出去,让你希望去毁灭。我毫不怀疑若是你现在站到肖?彼得堡的面前,你也会想扑上去毁掉他。”   他拿出来我的画:“如果你想解决你现在的问题,就要更加深入地剖析自己,找出最源头的点——然后,解决它。”   *   门打开,我出来了。   我在里面整整待了两个小时。   伊蒙本来在看报纸,看见我出来便站起身:“怎么样?”   我擦擦额头的密集的汗点:“他真的很厉害。”   “你觉得现在怎么样?”   “好一些了……看来心理医生的确有些效果。以后我每周二下午过来,大概持续一个月的样子。”我呼出一口气道,“回家吧。”   *   医生给我开了一小瓶安眠药,他说如果我实在睡不着,就先吃点这个。   这天晚上我感觉到兴奋与舒缓、恐惧和不安。我不知道自己害怕什么。也许是自己的心理被别人知道,又也许是别的……   *   六月一日上午九点左右。   “叮咚——”   门铃响了。   我打开自己的房门,而伊蒙已经到门口了。   他打开防盗门的内侧小门:“什么事?”   “您家有快件,先生。”一个年轻的男声说,“收信人是‘安洁丽卡?朗小姐’。她现在在吗?”   “她不在,我帮她查收。”伊蒙说。   “您是……?”   “她的父亲。”   “哦,那您在这儿签个字吧。”快递员说。   伊蒙刷刷刷在单子上写字,而后递给快递员:“签好了。”   “谢谢。”快递员说,“祝您愉快。”   “谢谢,你也愉快。”伊蒙看着这快件,匆匆应道。   内门关上,伊蒙撞到我的视线。   “你出来了?”   “是的,有我的快件?”   “嗯。看起来这里有位……‘你的神秘爱慕者’寄来的信。”他皱眉读道,“你有神秘爱慕者?你知道他是谁吗?”   “喔。”我都快忘记了那些骚扰信件,也快忘了“神秘爱慕者”这回事,“据目前为止的调查结果来看,我似乎有很多位‘神秘爱慕者’。”   “调查结果?很多?”   “那是……三个月之前的事了。”我回答,“我也快忘得差不多了。那时候我收到好多骚扰信件……”   “天呐,安吉,这样的事你都不准备跟我们说吗?”伊蒙感觉很吃惊。   “我觉得是恶作剧啦,就是很多人向我表白。”我故作轻松地耸耸肩。   “不论如何,我觉得你打开邮件要小心。”伊蒙担忧道,“小心这个‘神秘爱慕者’一些东西——不如我替你打开?”   “算了,爸爸,请你意识到我现在是有头有脚身心健全的成年人,我可以做这件事,我也不会让您冒我不愿意冒的风险。按照习惯的话——这位神秘爱慕者不会干什么特别过分的事,顶多就是偷拍偷拍照片……”   “他竟敢偷拍?!”伊蒙的怒火被激起来了。看来每个父亲都对女儿的事看得很重。   “不是一个人,也不只是‘他’。”我加重了‘HE’的音,“Anyway。让我现在就打开来看吧。”   伊蒙有些不情愿地将邮件递给我。   我撕开封条,撕开信封,里面只有一片信纸,上面,黑色的墨水以花笔字写道:亲爱的安吉,听闻你所遭遇的事,我无法想象你现在的心情!   请你相信,肖?彼得堡将为他的罪孽付出代价。   最好的祝愿,你的神秘爱慕者我蹙眉。   “怎么?他写了什么?”   “没有写什么有用的东西。”我说。   “可以让我瞧一眼?”伊蒙问。   “当然——”我将手中的纸给他。   他很快读完,抬头,眉头紧锁;“你觉得他是什么意思?”   “不知道。但……”我说,“我有种不妙的感觉。”   很快,我家的电话响了。   我接起客厅里的子机:“您好,朗家。”   “您好,我是费城市区警署的Officer埃莉诺?波普(Eleanor Bop)。请问,您是安洁丽卡?朗小姐的家人吗?”一个年轻女人的声音说。   “我就是她本人。”   “……哦,朗小姐。”波普警官的声音忽然变得有些迟疑。   “有什么事吗?”   “我想……通知您——肖?彼得堡死了。”   “……什么?”我不敢置信地问,“请您再说一遍?”   “肖?彼得堡已经死了。”她重复道。   沉默了好久我才缓过劲儿来:“……怎么死的?”   “据我所知——他在医院被人割断气管。”对方说,“就在今天早晨。”   “……谢谢你告诉我。”   此时,我觉得衣服内侧已经被汗水浸湿,而且仿佛有风灌了进来,凉嗖嗖的。   “爸爸,信纸。”我机械地索要伊蒙手里的东西。   “给。”他说,“出什么事了?谁死了?”   我没有回答。   我望着信纸华丽的落款,仿佛看到一个迷雾中的人缓缓展开笑脸,温切地说:“嗨,安洁丽卡。”   有那么一秒,我觉得自己错估了这个神秘爱慕者。   好像他不是一个简单的恶作剧狂,也不是一个不那么危险的骚扰者。   好像他可以杀人,只是为我。   我不禁一个哆嗦。   太可怕了。   ……我想回天朝。   作者有话要说:最后这句当然是开玩笑。So,回归,不知能不能继续保持日更了= =   Disclaimer:心理部分是瞎掰的,如有雷同纯属悲剧。   这章有些潦草,再看吧既然现在在频道月榜上,就继续打滚求反馈和收藏吧~    =================昨天写的东西===================   我调查数据的时候发现的非常极品巧合CBS台以前很出名的电视剧的Creator和制片中有两个人名很招眼1.Sheldon Leonard------>喂喂,你这算自招CP吗?   结果看下去查到:His name served as a namesake for the characters Sheldon Cooper and Leonard Hofstadter in the American sitcom The Big Bang Theory, as the writers are fans of his work。(TBBT的编剧是这人的Fans,他们把这名拆开用成主角的名字)所以这是有预谋的,非巧合2.Aaron E. Hotchner------>H叔的名字是来源于他吧?是吧?是吧?    12 BOOM   “肖死了。”   “……那个肖(THE Shaw)?”   “是的。说是割喉。”   我放下子机,颓然坐到沙发上。   “安吉……你在高兴吗?”   “我不知道……”   这几天,我一直在期待肖死掉,即使他不死,我也希望他会永远被关在一个黑漆的监狱里。现在他真的死了,我反而忽然失去了某种……目标一样的东西。我忽然迷惘了。   一部分的我感到高兴,一部分的我感到失望,一部分的我在害怕,一部分的我……在忧伤。   我不知道现在自己属于哪一个部分。   那个曾经爱着那变态的安洁丽卡在哭泣,她就在我心底,我仿佛能听到她的啜咽声。然而另外的地方,我可以感觉到解脱的欢快。   “肖应得的(Shaw deserves-deserved it.),为了他对我做的事,他对其他更多女性做的事。”   虽然他并不是被我扳倒,他可是永远无法再爬起来了。割喉致死——他死前想必非常痛苦吧。我的眼眶发热,但嘴角却在不可抑制地上挑。   “但是——”   刚刚挑起一点笑意,薄凉的冷感又回到我的心头。   我无法抑制地猜测是这位神秘爱慕者让彼得堡死去——尽管我没有证据。   这张信纸,又能算什么?他的祝愿或决心?   我只能微颤着身子不断看那位匿名爱慕者留下来的两行漂亮的花体。   “你应该高兴,不是吗?”   伊蒙不确定道。   “我不知道!!”烦躁感又回来了,我将信纸狠狠扔掉。   体内那股愤怒无法消失,还在不断积厚。   埃德加医生说我的燥气现下不是通过对自己的投影,就是通过对肖?彼得堡的愤恨发泄。缺失了肖,我是否会更加倾向于……毁灭自己?   是他吗,那个神秘的爱慕者,是他将这一切引入这条道路吗?   “你认为是寄信的那人干的吗?”伊蒙的视线滑过我手中的信纸。   “也许。也许不——我没有任何直接证据。”我暴躁地跺跺脚,“总之现在肖死了,‘神秘爱慕者’回来了,而我还可能得了精神病。‘BOOM’!Life’s changed,fucking awesome!——我很不爽,真的。我很不爽。我很不爽。我很不爽。”   我重复了三遍。   “安吉。”   “抱歉最近总是让你担心,爸爸。这三个月……回来以后,我的状况糟透了。我以前没有意识到,但是现在我意识到了。”我承认道。   “And——”   “我会好好恢复的。我也相信,如果有帮助,我还可以矫回来——你也不希望社会上再多一个变态凶手,而这个变态凶手是您的女儿——不是么?但是如果您要陪着我过一段日子,你需忍受我的怪异了。”我勉强冲他笑笑。   “我还好,”伊蒙叹了口气道,“我觉得你的妈妈可能……更加难受。”   “是啊——”想到克蕾欧妮可能的伤心模样,我无法释怀。   要伤害多少人才能使一个被创伤改变的人恢复过来?——希望不是太多。也希望在埃德加医生的帮助下,我能很快恢复过来。   “最近我……也许不能再见她了,直到我好了,否则……”多么讽刺,妈妈为了照顾我而来,与我住在同一栋房子,却甚至不能见我。   我的眉头深深蹙着,无法仅仅为一个肖?彼得堡的死伸展。   “话说回来——您的公司没问题吗?”我问,“您已经离开很久了吧?”   “有什么问题在这里也可以处理。更不用说——我是请了假的。”伊蒙说。   “可是,三个月已经太久了。你真的不用担心?”   “有什么财产能比得上我女儿呢?”伊蒙挺挺身子,他可怜的消瘦身躯已经见不到当初那样夸张的胸肌了——那时候他还得意地常拍照秀呢。   我微微吸气,终于感到温暖回到身体:“谢谢,爸爸。”   他拍拍我的肩。   “现在,肖已经死了,我不希望那个什么‘神秘爱慕者’再烦你。”   “我会把这情况再告诉里阿警官的。”我说,“在那之前,我想不到还有什么可以做的。”   “你不是有那个FBI探员——艾伦?霍奇尼的名片吗?”伊蒙说,“也许你可以和他联系联系。”   “啊?可是我现在还只是有一个猜想——”   “所以你要‘私人联系’,‘私人解决’。”伊蒙说。   “我和他也没什么交情——”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伊蒙说。   正是此时,我家的电话铃又响了,我接起来。   “你好?”   “你好,朗小姐。”里阿警官的声音,“我听说肖?彼得堡死了。”   “我也刚收到消息。”我说,“你真快。”   “不,是媒体,他们已经播出了,你现在打开电视看。”   “……不用了吧。”   “FBI要再介入此事,我建议你现在听听新闻。”里阿警官催促道。   FBI又要介入此事?这的确引起我的兴趣了。   打开电视。   “哪个台?”   “PHTV。”   我转到PHTV台,是一位金发女人在讲话。   下意识回避她的身体,我看到在她身体下的字幕。   珍妮弗?杰蓉FBI行为分析部联络官“……所以,我们将介入调查这起事件。”   “她已经讲完了。”我对着话筒说,“她说了到底怎么回事吗?”   “肖?彼得堡在医院被割喉的手法很像之前活跃的一位连环杀手,六?一杀手。”里阿警官简明扼要地回答。   “六?一?”我首先联想到了某个在李敏乐记忆中的“国际儿童节”,虽说似乎只有天朝在过。   “每年六月一日杀死六个人。不同地点,不同性别。”里阿回答道,“这个人初次作案至今已经十二年了,是警界和FBI常期悬赏和注意的人。前几年突然停止杀人,本来被推断已经死亡。不过今年六月一日他再次杀人,证明他还活着。”   “……今天是六月一号?”我不确定地问。   “Yep。”   “而……按你刚才的话,FBI到现在还不知道他是谁?”   “对不起,的确还不知道。不过他们早已做出侧写——只是符合这个侧写的人实在太多,所以无法锁定到某一个人身上。”里阿说,“这次他竟然选择一个在司法机关严密控制下的高知名度犯人作为自己的目标,局里都沸腾了,觉得那是对警察的挑衅。咳,我告诉你这些是想让你注意。”   “注意什么?”   “六?一杀手通常会杀六个有诡异联系的人。我想提醒你注意符合那个侧写的人。”   “你是说……他有可能会来杀我?”   “我希望不会。”   “他是什么样的?”我下意识地吞咽。   “亚裔,或有亚洲血统的男性,35-42岁,职业是推销员,房地产开发商一类;或者是慈善家及一些容易让人产生信赖的职业,比较有感染力,擅长说服别人。平时比较温和、规矩和严谨,每年喜欢申请外出的任务。……目前就这么多。”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我说,“事实上——我也有点事想告诉你。”   “什么?”   “我又有‘神秘爱慕者’寄信了。”   “——又是骚扰信?”一涉及到本行事物,里阿警官的语气又回到了严肃的调上。   “不——但是,我有一个理论。”我说,“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过的猜想吗?”   “你是指——关于神秘爱慕者其实是一个人的理论?”里阿警官迟疑地问道。   “对,现在我又有一个关于这个的猜想。”想到接下来我将要说出去的话,我顿时感觉压力很大。   万一不是呢?我真的要跟里阿说出来这无稽的猜想?   “你说?”   “喔,对。我有一种感觉——”我抚了抚大指,“我感觉是那个神秘爱慕者——杀了肖?彼得堡。”   “你为什么这么想?他的信上写了什么吗?”里阿警官的嗅觉敏锐。   “算不上什么,但是他说:‘肖?彼得堡将为他的罪孽付出代价。’”我念道,“这让我感到有些不安——我是说,这也是一种可能性,是不是?”   “……”   “里阿警官,你怎么看?”   “我需要联络FBI的那些人。这确实可能是个突破点。”里阿的声音听起来很匆忙,“注意好你自己,不要给陌生人开门,你现在还是很可能有危险。”   *   电话铃又响了。   “您好,朗家。”我接起来说。   “Listen,安洁丽卡。”这是里阿警官的声音,“FBI的人觉得你的那个猜想确实有可能性。他们准备派两个探员去找你,SSA德瑞克?摩根(Derek Morgan)和SSA艾米丽?普兰蒂斯(Emily Prentiss),记住,是这两个人。除了这两个人,你谁也不要开门,Okay?”   “……Okay。”我说。   “Okay。”他呼了一口气,“那我先挂了,注意安全,安洁丽卡。”   嘟——   是我听错了么?还是他真的叫我——安洁丽卡?   我摇摇头。   “谁的电话?”伊蒙问。   “里阿警官,他说一会儿会有两个FBI的警官过来。叫摩根和一个叫艾米丽的。”我回答。   “摩根探员和普兰蒂斯探员?”   “对,你怎么知道?”   “我之前见过他们。……你知道,在你失踪的时候。”伊蒙挠挠他的侧颊。   “所以他们是BAU的人?”   “Yeah,两个侧写员。他们真的很神。”   “Hum.”我说,“我猜我该谢谢他们。”   “Yeah,you should.”   *   我一直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处于一种出离的想事状态,等待BAU的人到来。——直到克蕾欧妮下了楼。   我看到到她下来了,虽说只是视野中模糊的一块。当她开始上楼的时候我才意识到那是她。焦点终于凝聚,我喊道:“妈妈!”   她的身影一顿。   “嗨。”她说,“你……现在怎么样?”   “不赖……Um.”   来,坐到我身边吧。   我想这么说,但是我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   所以我撇开头,只听到自己说:“妈妈,你知道——我有神秘爱慕者吗?他似乎有可能是六?一杀手喔?”住嘴,我在说什么?“我好像很吸引变态和灾难,对不起,妈妈。我成为您的女儿……让您费心了。”   “哦。不要这么说,安吉。”她已经有了哭腔,“你从小就是太过懂事了,让我都没有给你太多的关爱。你看,现在还回来了。其实只要你好,我怎样都可以,唔。”她向我这边踏来一步,又停了,仿佛在压抑冲过来抱住我的冲动。   “我发誓我会好,妈妈,我发誓。”眼睛又被泪水充盈了,我恨自己最近的感性,只要一有想哭的冲动泪就自己往下掉,甚至我不想哭的时候它也不断掉。或许流泪是戒断症的一部分,但,管他呢。现在我想哭。   克蕾欧妮应该也是在哭的,她也发出了呜呜的声音,她的和我的声音溶成一团,最后我自己的声音盖过她的。   “可以停了,你们两个。”伊蒙的声音打断了我母女俩泪朦胧情切切的场景。他揉揉太阳穴:“你们中的哪一个都还没有死,不要总搞这种悲戚的气氛。”   “我爱和我女儿一起哭,怎么了?”克蕾欧妮的鼻音还没去,却反驳道。   “很烦。”   “怎么,家里养两个女人你觉得烦了?”   “我没说你们两个女人很烦。”   “那你就是嫌我很烦了?”   “¥……%……&%*”   = =   我怎么忘了,这两个从我高中开始——超过一周就会吵一架。   不过看着他们又自己吵了起来,想掉眼泪的感觉忽然过去了。我扬起头来。   “叮咚——”   门铃。   身子下意识紧绷起来,我望向门口。   “我去开。”伊蒙说。   他走过去,打开小门。   “你好。——Morgan探员?”   我隐隐望着隔了层纱布帘的外边。   “又见面了,朗先生。——我们想跟你的女儿谈谈。”   一个中气十足的男声说。   作者有话要说:这应该算出场了……哈哈哈哈【你在心虚什么更这么少非我愿,今天要先把课题报告和小结写完,争取午夜赶文,明天放整章!!    13 希望明天又是一个好天   来的是一位黑发女性以及另一位巧克力肤色,眉毛很粗的探员。   不是说我讨厌眉毛粗的人,但是我总也不太喜欢。   就像李敏乐不喜欢蜡笔小新一样。   克蕾欧妮和伊蒙将他们迎进来,期望他们能解决笼罩我的另一个阴影。   克蕾欧妮去拿水,而伊蒙靠在我身边,望着那两人。   “坐吧。”我说,“你也坐。”我拉拉伊蒙的袖子。   “我站着就好。”   “……”我坦白道,“您站着我会有心理压力。”   伊蒙扭扭头,绕了一个圈,坐到我身边。   “嗨,朗小姐。”那个非洲裔探员说,“我是SSA德瑞克?摩根;这是SSA艾米丽?普兰蒂斯,我们是FBI行为分析部的成员。”   我深深望向那位男探员,继而女探员。看这位黑发美女我倒真没什么不良的反应。   “你好,摩根探员,普兰蒂斯探员。”我直起身子道,“久闻你们行为分析部大名。听我父亲说我之前的案件你们出了很大一份力。——谢谢。”   “这是我们应该做的。”摩根探员似乎并没有想和我拉近关系的感觉。   也难怪,谁会和一个打伤别人的精神病好好说话?我自嘲地笑笑,尽量忽略内心某种厚重得即将吞噬我的难过和自责。   这时,克蕾欧妮将壶和水杯一起端过来,放在桌上。   “请用。”她对所有人说。   我不敢看她。她的气息就在我周围,我能感觉得到。   “我先上楼了。”我听她说,“你们说吧。”   然后……她的气息终于离开了我。   我盯着桌面上的杯子。   “朗小姐,想必你也知道我们过来是想了解一下更多关于你怀疑的那个‘爱慕者’的信息。你能仔仔细细、源源本本地和我们讲一下你的遭遇吗?”摩根探员又道,将愣神的我拉回现实。   “好,不过也许和你们在警局的案宗里读到的也差不多。”我说着瞥瞥伊蒙。   他正望着我,仿佛也想听听我的这段经历。   “没关系,什么都能有所帮助。也许就在你不经意的时候注意到的地方,就是关键所在。”名叫艾米丽的女探员说道。   我觉得她人挺耐看,话也很耐听。   “好吧。如果你们希望。”我说,“感觉哪里有问题尽管问,我想得起来的就回答。”   我开始说起自己那模糊得几乎像飘在风中的薄纱的记忆。……不过最近好像总是在回忆过往,诉说往事。   “我第一次收到信是在三个多月前……2月7号,我刚刚从洛杉矶回来,然后就开始收到第一封信。郁金香味的,我记得很清楚。不知道是谁寄给我的的。信的内容又肉麻又不可理喻。而后每天,朱利安——就是那第一个被怀疑也承认了自己是我的神秘爱慕者的人——将这些信给我。后来他被捕的时候鉴定笔迹就是他的。但是——朱利安?现在想想还是十分古怪。”   伊蒙握握我的手。   “为什么你要这么说呢?”艾米丽似乎被我提了兴致。   “别的人我还觉得可能靠谱——但朱利安是个实诚肯干的小伙子。他家在德州,高中就辍了学出来干了。我之前和他聊得很熟。他非常爱自己家乡的未婚妻。——他同时爱上我,并写这么多疯狂的、有文采的信?我是不大信的。”   “不过最后你还是申请了远离令?”   “远离令?”伊蒙突然出声,“你可没跟我说过骚扰已经到了要申请远离令的程度了?”   “没那么严重,爸爸。”   “最重要的是——你不告诉我,即使像这样的事。”伊蒙说,“如果这个变态是要来杀你的呢?”   “我当时没想那么多……咳哼。”我尴尬地咳咳,转而回答摩根探员的问题,“Um.之所以申请远离令——是因为他当着我的面承认是他干的,还表现得十分激动。所以。我觉得这对我们两个人都好。”   “他在那之前就没有表现出任何征兆?”摩根探员问。   “是的,和之后的小伙子、我大学同学、还有我的学生们一样……在被证明他们是寄信人之前,我从来没有察觉过任何征兆。我不是说自己是一个迟钝的人;恰相反,我对某些情感是很敏锐的,只要我见到某人,我可以看出来——”   肖?彼得堡灰绿色的眼睛又在我视线前出现,而后是他微微浮肿的轮廓。   这个人呢?我了解过他的情感么?   ——恐怕曾有过。但哪怕是一瞬的理解都能让我惊痛地缩回硬壳里去,如避蛇蝎,最怕自己竟能理解。彼得堡是一个完全的疯子。能理解疯子的情感的人又是什么?学者?——抑或是又一个疯子?   我甩甩脑袋,将这些思想抛出去。   “——所以我感觉古怪。”   “也就是说,你之后的骚扰者全都是毫无征兆就给你写信?”   “对,而且在揭发之前跟我碰面的时候还没有任何迹象。”   “Hum.的确古怪。”摩根探员挑挑眉,扭头与艾米丽交换了一下眼神。   “这次呢?你收到的信可以给我们看一下吗?”艾米丽问。   “可以。”我将早已准备好的信递给艾米丽,“我是今天早上收到的快件。”   “等下——”艾米丽从口袋里抽出塑胶手套,戴好了再接过来。   “一封信。正好今晨送达?”摩根探员不知是自言自语还是在陈述事实,他也戴上手套。   “‘请你相信,肖?彼得堡将为他的罪孽付出代价。’”艾米丽念道,“这是一个经典谴责式语句。他在安慰你,同时也在为自己即将做的事感到自豪。他已经把自己摆在一个高点上。你的怀疑确实有道理,朗小姐。”艾米丽的表情更加认真了。   “唔。”摩根探员将信从艾米丽的手上接走,仔细正反面看过,再嗅一下,给艾米丽看,“普通的信封信纸,没有任何气味。”   艾米丽点点头。   “从写信人写钩的上挑可以看出来他是个乐观或自傲的人——但是也不能排除这和之前一样是代笔。不论如何,如果你的神秘爱慕者真的是一个人的话——让我们说,这种可能性已经比较大了——可以确定的是他有很强的催眠能力——和六?一杀手的侧写并无不符。”摩根探员说,“更有甚者——他可能是心理师,或者曾是心理师。”   “他了解你的学校,了解你的周遭,了解与你接触的人。说明他有信息来源。”艾米丽补充道。   她的话暗示的信息让我不寒而栗。   即使以前曾假设过所有这些爱慕者是同一个人,我也未曾意识到这代表了什么。这可能表示——我的一生,我的一切都已暴露在一个变态眼里?   心好像骤地发冷。   “他可能已经失业,或者就业时间较灵活,所以才能几乎每日不间断地监视你。”摩根探员推测道。   “他有逃脱的技巧,所以他可能十分清楚警察调查步奏,并能采取有效躲避。”艾米丽紧接着道,“这一点上和六?一杀手也不无相似。”   “顺着这你的信息下去。——朗小姐,你在洛杉矶的时候有没有见到什么特别的人?让你一见如故?或者一直注意你的人?在回程的飞机上?”   “Well- ”我蹙眉,“似乎……真的没有。抱歉,我想不起来了。毕竟那是三个月前,而且中间我还……”我住了嘴。   “对不起,朗小姐。”艾米丽说。   “没什么。只是我现在……有点难受了。”   身体又开始微微的颤抖。我蹙紧眉头。   “你还好么?朗小……”艾米丽的话被伊蒙打断了。   “安吉,你感觉怎么样了?”   伊蒙紧紧抱住我的身躯,温暖而厚实的肩膀和手臂将热度传到我身上。   可我浑身的骨头都在吱吱喳喳,酸痛和刺痛又一次袭来。我疼得轻哼一声。恶心、反胃的感觉又要来了。   我感到自己的额头微凉,又有温热覆盖。定神才发现汗水已经冒出来,向下滴落,一粒粒的。   “还好。但是——我可能不太适合跟探员们——你们说话了。我得……休息一会儿。”我咬牙说。   摩根探员想说什么,但是被艾米丽的眼神止住了。   “那么现在先到这里,谢谢你的帮助。可以把你的信交给我们,当作证据吗?”艾米丽问。   “自然。”我勉强笑说,“如果你们能提指纹直接查证是谁……我大约就安心了。”   “你还是需要继续注意安全。我们可能随后派一个地区探员来专门守着你,保证你的安全。不论你是不是有可能成为抓住六?一杀手的重要证人,你都有可能是潜在的受害者。六?一杀手总是杀六个……”   “……有诡异联系的人。谢谢提醒。我会保护好自己的。”我说。   目送他们出门,我瘫靠在沙发上。   “你要不要回屋休息?”伊蒙关切地问道。   “我想是的——我应该去。”   我撑起身子,摇摇晃晃、跌跌撞撞地逃到自己的房间。   太难受了……   现在我想要一个东西。   某个东西。   这个东西我已经知道了。   但我不能,不能……   我服下安眠药,强迫自己就这样睡着。   *   醒来的时候,浑身胀疼无比。我按住欲裂的脑袋,起床,开门,走进客厅。看见伊蒙正坐在沙发上用手提。他身边坐着一个陌生人。   我开始没有反应过来。   “今天几号?……不,你是谁?”   “今天还是六月一日,朗小姐。我是FBI费城部探员罗姆?三德森(Rom Sanderson),我的职责是保护您,朗小姐。”那个棕色头发的陌生人站起来道,他掏出证件给我看。   我接过证件,看着没什么问题,目光转向伊蒙。   “核实过了,他就是从今天开始到六?一杀手被捕获为止保护你的地方探员。”伊蒙回答。   我点点头。   “三德森探员,安洁丽卡?朗,想必你已知道。”   “可以直接叫我罗姆。”   “好吧,罗姆。幸会。我的信调查的怎么样了?”   “已经交给鉴证科扫描指纹并核对罪犯和移民的指纹库,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什么收获。”三德森探员回答。   “哦,谢谢。”我说。   “Um.朗小姐。”   “嗯?”   “费城警署的人让我代跟你说——肖?彼得堡虽然已经死了,关于他的案件的笔录还是得录。不是为了法庭,而只是为了是存档,所以接下来DA不会来找你录证言,过两天费城警署的两位凶杀组刑警倒可能会找你。”   我皱眉。   “好的,我知道了。”   我泄气地往沙发上一坐。   为什么罪犯可以肆无忌惮的伤害别人,受害者就必须要一次次接受询问呢?说实话,我已经有些累了。   “你今天睡在哪里?”我问,“需要我给你安排卧室吗?”   “就在你家客厅了。我帮你看门。”三德森探员回答。没有抱怨的情绪,仿佛只是平常。而平常之中还蕴含着——我还没有辨识出来的另一种情感。   “唔,谢谢。”   伊蒙问我还要不要吃夜宵,我看墙上的表,已经十点半了。   “还是算了吧。”我打了个哈欠,“爸爸,你要早点睡。我先回去睡了。三德……罗姆,你也早些睡了。晚安。”   “晚安。”三德森探员的湖蓝色眼睛里闪烁着温和的光芒。在灯光照映下,星星点点的高光使他的眸光异然漂亮。   我忽然好像被他的目光感染了,揉揉眼睛。心情已然变得好一些。   希望……明天又是个好天。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再转折。为什么转来转去Reid还是没有出场机会?╮╭我看了一下这文现在的情况:如果我更新给力,JMS再多砸点评论收藏的话,不出三日就可以上耽同总月榜了!所以求JMS更多的反馈!有感就发,有疑则问,如果俺不更就踹俺>^俺很好喂养的。   注:收藏可不是用浏览器收藏页面喔 14 Road Trip   有些轻微颠簸震动的感觉。   风,从一个小缝灌过来,扑到我脸上,我脚心。   我睁开眼。   迷迷糊糊地,只有一点可以确定。——天还没亮。周围只是模糊的黑暗一片,这让我的心不禁紧抽了一下。   我爬起身来,头顶到什么坚硬东西,一摸——是车顶。眼睛渐渐适应了黑暗,我望向四周,半清醒地意识到自己正躺在一个车厢的后乘客坐上,身上盖着家里的被子。   头有些疼,一时间我已记不起自己究竟为什么会在这个……移动中的小轿车里了。   扭头,我看向驾驶座。   “你醒了?”驾驶座上的人透过后视镜看着我说,“怎么现在就醒了?你应该好好睡。”   我歪歪头,看着那人映在在镜中里的眼睛,湖蓝色,随着昏暗的路灯一闪一闪。   “哈……”我揉揉太阳穴,“三德森探员?我们在哪儿?我们怎么在这儿?”   “哦,我们怀疑六?一杀手会潜到你的房子杀你和你全家,所以我负责把你转移到一个安全的地方。”三德森探员说,“看你睡得那么熟,我就没有叫醒你。”   “这种转移不是需要我同意吗?”我瞬时醒了大半,“我的父母呢?他们为什么不和我一起?”   “情况紧急。你的父母是在我们之后走的,坐另一辆车,而我专门负责保护你。”三德森探员说。   哪里不对?我敲敲脑袋,现在仿若缺氧的状态下什么也想不过来。   “你继续睡吧,朗小姐,等你醒了,我们就到了。”三德森探员温和地说。   我习惯性地摸摸口袋,寻找手机,想看看现在几点了。可我身上只有睡衣。手机我是放在外衣口袋里的。   “你就这样直接把我搬到车上?我还穿着睡衣!”   “对不起,朗小姐。”三德森探员望着路,“时间比较紧急。”   “哈?紧急,能紧急到什么份上?”我质问,“我的手机呢?我想给父母打电话。”   “我没有找到你的手机。再说,现在还太早了,你的父母可能还在睡觉。”三德森探员说,“你现在先睡就行了。——睡吧。”   睡吧——   他的话好像有种独特的魔力,一字字敲击在我的大脑中,让我的视野开始模糊。而安眠药的效力还没有消去,我的头依旧晕沉。   在这种情况下……我竟然真的睡着了。   *   再次醒来,已是白天,我还在车上,车已经停在路边了。   三德森探员正在盯着我看。那双湖蓝色的眼睛深深凝望我,有种说不清是叹息还是愉悦的感情。   我被吓了一跳。   “POOOOOF!你干嘛盯着我?……我们到哪儿了?你说的那个什么……安全房有没有到?”我坐起身,揉揉眼睛。   “还没有。”三德森探员迅速转回去,坐回驾驶座。   “几点了?三德森探员?”   “叫我罗姆就好了。”三德森说,“现在是早晨七点,你想吃什么早餐吗?”   “一个三明治或者蛋卷饼就好了,我自己去买吧……哦,狗屎,没有穿外衣。还没有洗漱。”我揪揪自己已经纠结在一起的长发。   “那就由我代劳了?你需要什么饮料?”三德森探员将他的安全带解开。   “咖啡就好。Decaf,一块糖。”   “OK。一会儿就到。”三德森通过后视镜冲我眨眨眼,而后开门,跳出车子。   他转到我正对的窗户提醒我:“不要一个人出去,你现在的处境很危险。”   我点点头。   他直起身,转头向一边的Danny’s Diner走去。   现在,在狭小的车厢里,又只余我一个人。   我忽然感觉到窒息。   我打开车窗,新鲜的空气涌进来,吹拂到我的头上,脸上。我深深吸气,却还是感到窒息,仿佛我的喉管被人掐住。   心中有些不安感在搅和着,耳边仿佛在闪过无数烦人的尖叫,我惊吓地捂住耳朵。但那种叫喊声没有停止——它来自我的大脑。我知道那只是幻觉。   车厢里太闷了。我不想真的只在这个狭小的地方呆着。在这样下去我铁定疯掉——虽然我现在已经很疯了。   拖鞋正放在车里,我坐直身子,穿上拖鞋,透过车窗看向外面。   之前靠的那扇窗外不远正有一个报刊亭、一个电话亭,但也许因为还不到工作忙时,人并不多。   我看看自己身上这身睡衣也不是穿不去外面的那种,便开门下车去。   果然到了外边,我的心情便是一爽利。虽然早晨的风还有些凉,我并不介意。   脑子清醒了以后,我快步走向电话亭,希望能和爸爸妈妈通上话。   三德森探员什么信息都不告诉我,而我不可能就这样相信他。我不可能就这样被人带走,还不采取任何行动。   可是手一伸到口袋里只摸到一张比较厚实的纸片,我拿出一看,是霍奇尼探员的名片。该死的,我穿的睡衣里忘了放钱。   这下我只得退而求其次,去报刊亭了解信息。   报刊亭的老板估计是什么人都见过,看到我这种穿睡衣拖鞋出门的也见怪不怪,表情根本没有变一下。   “您好,老板,请问这是哪里?”   老板瞥了我一眼:“斯坦福路。”   “哪个城市?”   她这下看我的眼神就像望着一个High了一夜的瘾君子:“匹兹堡。”然后她就不搭理我,继续整报纸。   我看了一眼她手里的报纸,被标题惊到了:“六?一杀手再现,监察警官惨死?老板,能让我看一眼吗?”   “你看我摆好的啊。”她不耐烦地指指一边的那叠报纸。   我拿起一份。   匹兹堡先锋06/02/2007六?一杀手再现,监察警官惨死记者丽莎?丹佛(Lisa Denver )   本报讯 昨晚23时许,惊现费城的六?一杀手再次出手,割喉致命。这次的遇害者是正志愿给腐尸杀手的受害者安吉尔(化名)护航的监察警官巴克斯特?里阿……   读到这里我眼前一黑,怀疑我的眼睛花了。   我揉揉眼睛,再看。那个名字还是巴克斯特?里阿。灰纸黑字,清清楚楚。我看着那名字,直到看成一个个字母,再一个个拼起来,才确定——那的确是巴克斯特?里阿。   我懵了,下面的信息就像白花花的一大片,被雾遮蔽。   天旋地转,我撑了一下身子才勉强没有倒下。连呼吸也变得薄浅。   巴克斯特!里阿警官!他死了?   他死了!他死了……   我大脑中只有这样一条信息在不断回荡,仿佛胀满我脑子的只有这一个念想,其他皆是虚无。   “喂,你买不买?”老板阴声阴气地问。   我愣了,无法回答,口袋里的手告诉我这里空空如也,没有一块金属,哪怕是铜块。   “你不买是吧,那你先还给我。”摊主没好气地说。   “您等等,让我看完好吗——我……”   尽管已经用力攥着,报纸还是被摊主夺了回去。   我的右手无力地搭在额头上,失神地站在那里。一股想哭又哭不出的情绪拧捏在喉口。双眼已经失焦。红色的报刊亭,老板,一切……都只是模糊的点。   里阿警官死了……   这荒谬的简直是笑话的事实哽住了我的所有。不知道原因,但心告诉我,我仿佛失去了一个很重要的人。   虽然前前后后认识他不过一个月……但我已经可以知道巴克斯特?里阿警官,是一个真诚、热心、值得结交的朋友。他总是关心我,一直自愿为我守候。我本可以了解他更多,知道他更多。   可现在,一切机会都失去了。   他死了。   我简直不能相信他离开了我。   真的离开了。   难道我被转移是因为这个吗?   就在我睡得正酣的时候,里阿警官在门外守候我的时候……遇见六?一杀手,被他杀死。   六?一杀手进屋跟三德森探员遭遇,逃走了,而我们全家都因此被迫转移……   这是否就是真相?   “朗小姐,你在这里干什么?”突然从我身后冒出来的声音让我吓了一跳。   “三德森探员——我。”   他的脸色十分难看,甚至有些阴沉。   “对不起,我不会再一个人跑出来了。我只是刚才……突然有点窒息。想出来散散心。”我微微抽着气。   “快回车里去。你现在真的很危险。”三德森语气强硬地说道。   “好的……”我自己跑回车那里,进车,关上车门。   脸已经湿了一片,我这才意识到自己流泪了。   “这是你的……朗小姐,你怎么了?不舒服么?”三德森探员终于注意到我的眼泪。   “不……我……三德森探员,我都知道了。”   他皱眉:“你都知道什么了?”   “……里阿警官死了。”   我看他在一瞬间紧绷了身子。   “为什么你不告诉我?其实昨晚六?一杀手已经来过了。”我抽噎着说,“里阿警官为了我死了,是不是?”   三德森探员望着我,从手中的纸包里拿出一张餐巾纸,为我擦擦眼泪。而后他叹了口气。   “Huh.我觉得你……还承受不住。对不起,没告诉你。”   “我爸妈……他们没受什么伤吧!六一杀手会在六月一号杀六个人……我的父母,他们是不是已经——?”   “他们没事,我保证。”三德森探员说。   我只是仍不住地默默流泪。   “瞧,这是你的早饭!金枪鱼三明治,Decaf一块糖。”三德森似乎试图将我的情绪调动起来。   我接过纸包,却没有打开。   温热的包裹无法温暖我现在渐渐凉下去的心。   “不论怎样,你要自己先好好生活。赶快吃吧,一会儿我们就要继续上路了。”   “……我们究竟去哪?”我抹一下泪,勉强问。   三德森探员只是含糊说:“快了,到那儿你就知道了。”   *   在车子中很容易睡着,也很容易暴躁。   当我的‘药瘾’又开始上头的时候,我开始止不住地烦躁。   我们正在高速公路上飞驰,外边全是树林、干巴的草原。当他开到更快的时候,周围成了一闪而过的模糊景象。   无法和外部联络让我的心情更加烦躁。   我很想问问:我的爸爸妈妈现在到哪儿了?   “嘿,罗姆。”   “Yes?”   “你的手机能借我用用吗?我很想给我的父母打电话——”   “抱歉。”他盯着路说,“我的手机是工作用的,我无权借给你。”   FBI探员么,可以理解。   “那算了。我们到达之后他们也会在那儿吗?”   “他们应该比我们慢。”三德森探员回答。   我开始想撕东西,总是呆在这样一个狭小的地方实在太难受了。   于是我开始有搭没搭地跟三德森探员聊天。   大部分时候他给的回应是“嗯”、“是”、“对”。尽管我怀疑他有没有听清楚我的话。   最后我烦得睡过去了。   梦里,我看见了里阿警官。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体验:你知道自己即将醒来,但是你还是睡着的。你知道自己在做梦。   里阿警官只是看着我。默默地,看着我。   ‘里阿警官!……’我顿了顿,‘最后还是没能……叫你巴克斯特。’   里阿警官只是微笑。   我一直没有看见多少他笑的场景,现在他笑着,我更知道自己是在做梦。   ‘你是因为我才会死的吧……’我捂住脸,‘对不起,总是麻烦你很多事,总是……你要是还在就好了。你要是还在就好了……’   ‘安洁丽卡。’梦里的里阿警官说,‘不要为我自责。’   我望着他。   他的影像几乎模糊了,也许是因为我已经不大记得他的长相了吧!相隔三个月,我们甚至还没等正式见过一面,他便已经逝去。而他还恪守他的承诺,在晚上,我不知道的时候,在我屋外守候。   我如何不自责?   我如何不自责?   里阿警官面带微笑,仿佛是回答我:‘自我做警察的那一天起,我已经有觉悟……自己可能有一天会这样死去。’   ‘尽管是这样……你为我牺牲,也太不值得了。你不知道,我有精神病,会去伤害别人的那种。如果我死了,会有很多人少受伤害!’   ‘不要这样说,安洁丽卡。’里阿警官恢复到严肃的表情,‘没有谁为谁死是不值得的。你的生命,我的生命,都是无价的东西,也都是等价的东西。你死,我死,都一样有人悲伤,有人欢乐。只是命让我在这个时间恰好因为你的缘故死去而已。——况且,为你而死,似乎也不错。’   我瞪大眼睛。   ‘我爱你。’   ‘安洁丽卡。’   ……   梦一下子醒了。我能感觉到自己流泪的轨迹,凉凉的。   我拭拭眼角,忽然更加难过。   作者有话要说:街名和周围地貌是瞎掰的。以及,里阿警官正式领盒饭了。   真?作者有话:昨天回复尊是大给力,尤其是昨夜长风妹子,回去给每个章节都留评咧。谢谢你!谢谢你们!要是每天都有这么多回复我要幸福地抱脚了【喂!所以今天继续求评论收藏~~~【死心吧你是卖不了萌的 15 辛辛那提   梦见里阿警官并不能让我开心。   尤其是当我在梦中将之前的种种迹象联系起来,得出那样的结论的时候。   我的心是羞耻的。   假如我是错的……那么我是在亵渎一位值得尊敬的警官,是对一位逝者不敬。   假如我是对的……我也无法承担这种沉重的感情。我从不认为任何一种情感值得人付出生命,付出自己的所有;我不认为人就应当为另一个人牺牲自己。更何况这个人是我。   里阿警官有不甘吗?在他喉管被切断、慢慢死去的时候?在他的回忆中会有我吗?还是悔恨呢?   当我知道肖?彼得堡被割喉而死的时候,我有一丝邪恶的快乐。但是里阿警官?   我无法想象,他一个人在夜晚的庭院中躺下,等待自己的死亡……   !   等待死亡?   我依稀记得气管被割断之后如果在一定时段内采取救援还是可以存活的。如果六?一杀手先割掉里阿警官的喉咙马上就潜入房子,和三德森探员照面,而后逃走……三德森警官立即去寻找救援的话,里阿警官应该还是有存活的可能。   Then again,我不能这么肯定。   如果三德森警官开始没发现里阿警官,错过了最佳救治时间,然后在转移中才发现已死的他,也不无可能。   我不能无端怀疑三德森探员,毕竟他是联邦探员。   三德森探员还在一直开车,我没见他与自己的同僚联系。   他应该与自己的同僚联系,不是吗?   我将身子裹在被子里,心中存下些许的怀疑的种子。我知道自己已经无法完全相信这个人。   我无比怀念自己的外衣和手机,如果有这两个,我就差不多可以自主活动了,被动地缩在车厢的后面,这个角落——只会让我不自在。   我从不喜欢车旅,有一部分是因为车旅太过寂寞和不羁。入目的大都是荒漠般大块涂鸦的地方,人的眼睛都会单调起来,仿佛宇宙间只有这样那样青黄苍绿的色彩。这时候就感觉人类像是无根的浮萍,不知何时湮没在天地间。   我不知道还要走多久,现在陪伴我的只有仿若无尽的路、微微抖动的车和那个驾驶座上总是挺着身子的棕发男人。   “我想喝水。”我说。   三德森探员将副驾驶座上的一大包水丢给我。   “尽量不要多喝,离下个休息站还有20公里。”   “我们为什么一直走这种高速公路?我如果转移到很远的外州,不是应该坐飞机吗?”   “只要有记录就有被查到的风险。”他回答。   “这都能查到?他究竟是什么样的人?他不可能仅仅是像侧写里说的那些职业的人……”我的手开始抓头发,“六?一杀手本来会在六月一日杀六个人……其实他本来准备杀的是里阿、你、我、我爸妈吧?他其实什么都知道……他……”我止住了口。   他难道是警侦体系的人?   ……六?一杀手在全国各地都有作案,他不大可能是警察系统的人——那么他有没有可能是联邦探员系统的人?——更深入一步,如果他就身为FBI探员呢?   如果六?一是FBI内部的人。如果他利用自己的心理知识反侧写……那么一切曾经会让人信以为真的东西岂不都是笑话?   而眼前的这位不也正是值得怀疑的对象之一么?   三德森的眼睛还在看着路,漠然得像是没有意识到我未讲完的话。   但我知道他清楚我的意思。   车厢一下子变得安静起来,只有发动机微微的轰鸣和空调吹出来的风声。   “该死。”他突然骂道。   “怎么?”   “Hum.”他含糊地回答,突然加大油门,我向左手边狠狠倾斜。   “到底怎么了?!为什么……”   我没有继续问下去,远处传来的警笛声代我回答了这一点。   “警察?为什么会有警察在追我们。你不能说他们不是在追我们吧?”我迫问道,“你超速了?”我讲了一个冷笑话。   三德森探员的目光映在后视镜上,变了又变,最终定格在某处。   “是。他们是在追我们。我们也确实超速了——不过我想那不是他们追我们的原因。我猜,真正的原因已经瞒不过你了吧?”镜中他瞥向我的目光是坦然和真诚。   “我要下车,让我下车。”我拍着车门道。   “不行。这里是高速公路,你下去太危险了。”   “哈。”就像他真的关心我似的。   我连扳两次开关,车门还是没开。   “没有用的,安洁丽卡。”三德森说,“你应该知道——我从没想过让你从我身边溜走。”   “住嘴,你这个变态!”   他的目光微暗,仿佛有些失落。   “是你杀死了里阿警官吗?”   “是。”他承认,脚下仍然加足马力。   “你赶着去投胎吗,混蛋!”旁边差点擦身的另一辆车司机吼道。   “我的父亲和母亲呢?Are they…even alive?”我无法控制语调里的颤抖。   “他们都很好,只是毫发无损地睡在你楼上……至少在我们走之前。听着,安洁丽卡,我不会伤害你,或者你的家人……”   “F***ed off!”我只能恨恨骂道。   警笛声一直如影随形。我忽然觉得自己应该做些什么。哪怕我可能为此丧命。   于是我暴起,冲向驾驶座,抱住他的胳膊,让他无法好好控制方向盘。   “住手,安洁丽卡!你会受伤的!甚至你和我都会丧命。”三德森的脸上终于有了些慌张。   “那也够本!”我在他耳边吼道。   他的控盘微地不稳,只得将速度降下一点。   “安吉!”   “住嘴。”我尽自己最大的力气去勾方向盘。   三德森只是手臂一震,强悍的肌肉力量将我抛到后头,直直砸向后面的靠椅,让我浑身一痛,头更是直接晕了。   “我说过你会受伤的。你还好吗?”   “不要做出这幅嘴脸!假惺惺的。”我毫不留情地说。   “我真的关心你……”三德森一边镇静地将车子转回不那么危险的地方,一边道。   “Huh.”我冷笑。   他再次提速,而让我焦虑的是,警笛声越来越远了。   这样的时机怎么可以错失?我还没等自己的眩晕退下去就站起身,意欲再次干扰他驾驶,不想他竟突然减速,我的头重重撞到他强悍结实的背。   脑袋更加不清醒了。我只是在模糊中听见他说:“对不起。下次我不会再这么做了。”   我没反应过来。只是在恍惚中见他右手从口袋里抽出一个小瓶,手指轻轻一弹瓶盖,就把它往我嘴里一塞。我措不及防,里面的液体直直灌下去,吐也吐不出来。   安眠药剂,很强效。   F***。   *   再醒来的时候,头上是一个大大的屋顶。白色,粉刷得特别漂亮。   转头,一个人影坐在旁边。   棕色,黑色。现在还是块块圆片或者六边形,没能集成一团。   我坐起身,等待眼睛自动调焦。   “早上好,安吉。”椅子上的人问好。   我的视线投向那人,渐渐看清楚他脸上的微笑。   “早上好。……等等。”我摸摸头,浑身有些不可置信的舒服,“三德森探员。不……”更多记忆回来了,我突然一颤,向床的另一边靠去,狠狠盯着他,“六?一杀手。”   “我可不是什么六?一杀手。”他说。   “你不是?”   “是过一两下。”他回答。   “你什么意思?”   他耸耸肩:“六?一杀手已经死了。”   我戒备地盯着他,不清楚他到底想表达什么。   “哦,没错,凶手是我。我想那个可恶的、虐待你的变态总需要被杀死,而前两天时机不错,就冒充了一下他,还能扰乱一下警察、探员的视线。”   “哈?”我皱眉,“你认为这能说明你是个好人或什么吗?——三德森,你杀了里阿警官。你割断他的气管。你让他活活窒息而死!”我感到内心深处愤怒的火焰又有了新的宣泄对象。   “是的——对不起,如果我知道你会这么困扰,我也许就会选个别的方法。”   他只是转身为我拉开厚窗帘,只余一层薄薄的纱帘,“你看,阳光这么好,今天又是一个好天。”   “我真难过,里阿警官死在你的手里。”   “谁让他那么喜欢你呢,我的安吉?”他嘴角轻蔑地一笑,“除了你的亲人,只有我可以喜欢你,只有我可以这么亲近你。”   “你这个变态!”我抓起床上的靠垫,抛向他,“GO TO HELL!”   他接住靠垫,叹息着说:“我只是不想让你受伤,安吉。所有人都会背叛你,只有你的亲人不会,只有我不会。”   我无法跟这样一个变态沟通下去,他的思维回路简直不可理喻。   “我们在哪里?”我姑且将心中的憋屈与愤怒放在一边,换个话题,试探他的态度。   “辛辛那提,我亲爱的安吉。”他站在窗边望过来,轮廓和光晕笼在一起,变了成了白色、黄色的一片。   “哈。”我翻身下床,确认自己身上还是那层睡衣,“民居?”   “是的。主人大概——嗯,永远不回来。”   “你杀了他?”   三德森叹了口气:“你知道,他是位善良的老先生。”   “你杀了他?”   “Yep.”   “你知道,上帝不会宽恕你的。”   “就像上帝是真的?”三德森笑道,“哦,我可怜的安洁丽卡,现在你一定在疑惑自己为什么会在这儿,怎么才能离开我走出去。放心,安吉,我不会囚禁你,也不会限制你出入——只要你和我在一起就行了。”   我微微松了一口气,但仍然恨道:“你太恶心了,三德森。”   “叫我罗姆好不好?”三德森真诚地问,“我喜欢听你叫我罗姆。”   “eeee-”   三德森低垂双睫,湖蓝色眼睛翳着一层薄薄的灰色,似乎有些受伤。不过他立马自我激励般说:“你早上想吃什么?我给你弄。我们冰箱里有三明治、冷芋头罐——你不能指望一位老先生的家,哈。”   他是在玩什么?过家家?   “早上吃什么,安吉?你决定。如果不想吃冰箱里的东西——外面也算有点原材料。我可以给你煎个蛋饼。”   我不知道他究竟在打什么注意,于是只道:“随便。”   “好!”他一拍手,“我给你煎蛋饼!”语罢,他转身便似乎心情愉悦地出门。   我看他轻轻旋上门,立即拉开窗纱。   这里是一楼,窗户外面是一个小院子,小院子外面是大路。   我试着打开窗户,竟然真的能打开。   不多想什么,我从窗户跳出去,就这样开始飞奔。   “安吉!你干什么?”我听见他的声音透过一扇窗户传过来。   可管他呢?我必须赶紧跑!   虽然奔跑得连肺都开始灼烧,我也不能停下来,脚步,仿佛已经有了千钧的重担。   而我只能颤巍巍的以最快的方式跑到另一户人家的门口,敲击它的门。   过了好几秒也没有人应,我只得再次跑远,生怕三德森再次找上来。   歇息一下再开始,呼吸变得更加难受,就好像在掏自己的肺一样,而且就像要掏出来了。眼前仿佛已经出现了幻觉。多日没有剧烈运动和身体的脆弱状态给我的逃跑带来巨大阻碍。   但渴望逃脱的念想不断支撑着我——这一次,我真的不能像上一次那样沦落到被变态摆布的境地。这次,我是多么有可能争取到自由啊!   “安吉。”   这个声音响在我不远的后方,就像游戏里最终GAME OVER的声音一样,周围的景象仿佛瞬时灰败了。   我想继续跑,身体却已被厚实的手掌抓住。   我不甘心。   三德森把住我的肩,让我转身。   骤然的停顿让我的呼吸也疼了。   “不要停顿,安吉,继续跑。”   “哈?”   “你刚才跑得那么剧烈,现在马上停下来,容易诱发心脏病。”   “哈?”我怀疑自己现在脑子还是不清醒的。   “你和我一起慢跑回去吧,这样对身体好些。”他扯着我说。   “等等——我。”   他的臂力很大,我还未来得及抗议已经被他往回拉。   “救命!——”我只能大吼,“HELP——ANYBODY?”   三德森回望我。   作者有话要说:三德森探员不是六?一杀手。有没有人猜到?   之所以掳走安洁丽卡是因为他已经忍不住了,他居然恰好被派来保护这个他心心念念的安吉。   昨天的回复成功让我幸福地抱脚了~【你够了!所以我也不能写出让大家失望的文字来,这章前前后后写了七个小时,喷香啊诸位~有BUG我还会改。   今天继续用回复UP ME吧,诸君!!TvT谢谢所有回复的JMS!!!亲你们!!!!!    16 列克星敦的星星   “你不用喊。”他继续拉我走,“没有用的。”   “为什么?——”我忽然想到‘你喊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   三德森没有回答,只是继续拉着我小跑。   “你把他们全都杀了吗?”我怵然猜道,“这一片所有的人?”   “嘿,我可不是随随便便的杀人狂——如果这是你想象的话。”   “你不是?”我讽笑。   他将我拉回原先那辆车那,我注意到车上喷了一些别的漆,车牌号也已经换过了。   “上车吧,我们走了。”   “你期待我就这样听你的?”   三德森为我拉开车门:“上车,如果你不想与我死在一起。该死!我希望自己不必对你这样说。”   “你是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安洁丽卡。请你上车吧。”三德森深深呼出一口气,攥着我的手掌捏得更紧了,仿佛在强忍一股情绪。他的表情也开始诡异的变幻,直到停于某一处。这个表情极其古怪。   “你是拿什么威胁我么?”   “生命,安洁丽卡。生命。”他说,“我真是可恶,不是吗?但是我决不会再次失去你。即使你与我同死。”   他的的眼神里透着认真与决绝的疯狂。   “上车吧,安吉。”他重复道。   他的威胁奏效了。生命,的确是我最在乎的东西。只有我晕头或绝望的时候才会不在乎生命——比如之前在他在马路上被警察追截的时候,我去干扰他驾驶。那绝对是我突然暴怒加绝处逢生的产物。   如果我清醒过来——就决不会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我只得硬着头皮坐上车,而他一个转身,迅速坐上驾驶座,发动了这辆车。   “燃油很足,安吉。我们还可以走好久。”透过后视镜,我可以清晰看到三德森脸上的笑,“计划改变,我们不去伊利湖了。”   “我们去哪?”   “列克星敦。安吉,你想去那看看吗?”三德森将车子开进了田间大道,“三百年前,独立战争的第一枪打响的地方。哦,那可真是美妙,不是吗,安吉?”   “……我饿了。”   “Oops——”他似乎为自己的疏忽而感到微的沮丧,“你可以吃下车厢里的东西。”他拾起一边的大塑料袋,将一个三角形的塑料包裹扔给我,“火腿塑包三明治——那是我之前买来准备应急的。还有牛奶。”   他扔到后面。   我拾起利乐包装的牛奶一看,森森的是伊利舒化奶。   他加大马力。很快开到高速公路上。   这种连续不断的车旅让我痛苦得简直想撞墙,不过比之前好一些的是,这回我好歹知道目的地——虽然跟不知道也相差无几。   我高中的时候地理只拿了B+,大学的时候又没有选修地理课,以致很多城市在什么地方都已经记不清了。   但辛辛那提和列克星敦十分有名,我还能模糊记得辛辛那提在俄亥俄州,列克星敦在肯塔基州;俄亥俄州在上边,肯塔基州在下边……可也仅此而已,其他一概忘却了。   它们之间有多远?我还要在这微微晃荡中前行多久?我不知道。   三德森好像一只不知疲倦的野兽,每日的旅途对他似乎根本没什么影响,而我却总是倦怠的、困顿的、疲惫的。   我胸腔中的郁闷和我新的愤怒在不断积淀,尤其当我发现自己的体力何其弱的时候,我甚至没法抵御他的轻轻一举一拉。我的体温一直温度偏高着,发汗,身体各种难受混加。   种种因素导致我的体力不断下滑。   不能一直这样。如果维持这种状况,我会越来越虚弱,也越来越逃不开。   我应该在列克星敦趁他不注意的时候逃走。总能逃走,哪怕是他打盹的时候。即使是野兽,也不会一直精力充沛。   默默吃掉早餐,我还是在倦怠与烦躁中睡着了。   比起继续看大路,这样似乎更好。   *   冷风吹到我脸上,我一个冷栗醒了。   “Evening!安洁丽卡。你醒了?我正要叫你。”三德森的脸在车内昏黄的灯光光耀下柔和了几分,“披上你的毯子出来吧。”   我摸起一边的毯子,披上,踏出车门。   外面更冷了。   我的手在微微颤抖,不只是我本身的抖动还是因为感到冷而抖动。   脚下微凉,虽然我的确穿着袜子。   我已经多天没有洗漱,感觉自己现在铁定邋遢无比。   三德森一手抱住我,一手拿着另一张毯子。我身上暖和了点,却还是更加冷了,另一种冷。   他的声音轻轻滑在我耳边:“看呐,夜晚的梅里马克山谷。仿佛沉睡的美人,你闻到芬芳的花香了么?来,我们到开阔一点的地方。”   我被他领到树林开外的地方,这里眼界骤然开朗,整个天空都能被尽收眼底。   漫天灿烂的星辰,我好像已经很久都没有看到了。   记忆中李敏乐家乡的天仿佛就着这个样子。   我忽然不禁想到:中国、美国,在这广袤无边的星空下没有分别。无论是哪个国家,哪个民族,都仅仅是地球表面的一个小片。   而地球在宇宙中又是仿若微尘的点呢!   在星空下,每个人又是多么渺小?我的个人的苦难又是何其微小?人的生命,文化的生命,也仿佛都是渺小的。但——尽管渺小,却充盈着感动和激流。   我望着列克星敦的星星,仿佛我的一切已经在星空下展露无遗。我感觉……那很棒。   “看看那边,有灯光的地方。那就是曾经的战场。”   三德森的声音将我拉回现实。我仍然在他身边,我须得逃脱。   我顺着他的手指看向远处星星点点的光芒。   “为什么这里没什么人?”   “因为我们在这里,安洁丽卡,谁也不忍打扰。”三德森说。   我被他语气中的得瑟恶心得无法说话。   三德森将毯子铺好,而我们两个就这样坐下来,仰望星空。   “很美的星星。——你瞧,我都忍不住赞美它们。”   他着迷地望着天空。   我不答腔,而他自言自语下去:“我不禁想起,你我第一次相遇。你肯定记得,不是吗?”   “——六月一日晚上?”   “哦,别装了。当然是二月五号。在洛杉矶的百老汇街*。你站在街的那一头,我站在街的这一头,夕阳,微蓝微红的天空,金色的光照耀大地——加州一贯的太阳照射下。你还记得吗?”   我不记得了。   “就在一瞬间,一朵云遮住了太阳,你回头,目光恰与我的交汇,那水蓝色的眼睛仿佛变成了蓝紫色。——我一直记得那个瞬间。你的目光一下子缩回去,假装看不见我。而你的一头绚烂的金发被日光染成金红,搭在你腰间,轻轻甩过。格外闪耀,格外动人。——那就是我们的初遇。”   “……一直都是你给我写的骚扰信吧。”   “哦,那只是我的——爱的表白。虽然对寄信人来说残酷了点。”   “为什么?”   你为什么要指使我周围那么多的人给我寄信,让他们可能就这样毁掉一生?   “我爱你,安洁丽卡,这难道还不够吗?”三德森的手抚上我的脸颊,答非所问。   “恶……”   “哦,安洁丽卡,看着我的眼睛说,你不曾为我感动。”三德森自我陶醉地凝望我,“我为你寄去了那么多的告白信,用那么多人,为你拼凑一位神秘的梦幻人物。在无数愚蠢的警官还在各个排查嫌疑人的时候,你已领悟我是同一个人,【心又敛西】,安吉,用你最爱的汉语来说。你瞧,为了你,我专门去补习汉语。”   “是【心有灵犀】。”我反射性地纠正道,“你怎么做到的?催眠?说服?”   “你说呢。”   我忽然感觉到冷意:“那些人后来呢?被你催眠得相信自己爱我的人……他们。”我想到了里阿的结局,不禁心也揪起来。   “当然是死了,我亲爱的安洁丽卡。——以各种方式。我可不喜欢引火上身。”   我只有抱住脸,发不出声来,半晌才呼吼:“那你又为什么要带我走!”我已经不知自己脸上是什么表情,“你不觉得这样一来你已经暴露了吗?”   “那也值得,安洁丽卡。”他由衷地微笑,“你相信命吗?哈,我原先是不信的。但是在我被派到费城做地方FBI的时候,又在机场遇见你,我相信了。是命运把我们牵引到一起,安洁丽卡,也是它让我意识到我真的爱你。六月一号的下午,上头又派我去保护你。你瞧,我可以保护任何人,可我的任务是保护你,只是去保护你!那天晚上我就知道了,这是命运给我的又一次机会,让我们一起旅行的机会,也是让我彻底解放自己的机会!”   三德森指指星空:“你知道吗?我很久很久以前就想到列克星敦来。我也很久很久以前就想和自己所爱的人一起坐在星空下谈天——那时我还不知道爱的滋味。FBI的心理教材说变态不会有爱的感觉。我也曾怀疑自己不会爱上任何人,但是看见你的时候,我的心开始跳动了,仿佛以前从未跳动。我的血液也开始循环,以前从未如此舒畅。”   我不吭声。   “我的父亲以前是FBI探员,我的母亲也是,不过他们后来都转职了,为了我。我父亲转到一个大学,当教授。他从小就教给我很多东西。呵,因为他知道我是个变态。对了,我有提到我妈妈死了吗?我上高中的时候,被切成片片了,好像是因为以前她调查的帮派报复。”   我听着他毫无逻辑地自我解剖。   “我从小就有反社会人格。爸爸和妈妈都知道。虽然我在学校表现良好。”   我还是沉默着,忽然想起罗素。   “五岁的时候,爸爸发现我杀死了很多只小鸟,还发现了我埋尸的地点。他教育我很多次,最终放弃了。于是他开始教我如何清理现场,让人看不出是我干的。他也教我将来去杀一些社会上的渣滓。长大后我去读FBI学院,他也没有反对,只是让我一定要控制自己,不要让别人看出来我真正的模样——一个怪物,嗜血的怪物。”   “一直以来我都遵循他的法则。在当实习探员的时候就开始调查、追踪那些逃离法网的渣滓,将他们一个个杀死。我会很多种杀人手法,而且很多可以不露痕迹。你可以说我那是伸张正义?——但是有一天我失手了,我杀死了一个无辜的人。”他顿了顿,观察我的表情,“我以为自己能感到罪恶感——可心理书在这一点上说的真没错,这玩意儿我没有。也许使用‘悖德狂’来形容我更为适宜。我那时只是觉得自己无比的舒服,仿佛压抑很久的东西终于释放了出来。可是我终究还是压抑着,不想看到吉姆(Jim)失望的表情。——Um.我有说过么?吉姆,他是我的父亲?没有?——好吧。吉姆是我的父亲,我不想看到他失望的样子。所以后来我还是尽量克制,只有极度不爽的时候才会到处乱杀人——但是,安吉,为了你,我冲破了一切束缚。我开始为了自己的快活杀人,我开始为了自己所爱的人杀人,我觉得那实在是太美妙了!长久以来第一次,我感觉自己是完全自由的。我的心自由了,我的人也自由了——我是不是说了太多?”他见我很久也不吭一声,问道。   “你是说——你是因为我才杀了那么多人?”我闷闷地问。   “当然,只是为你,我亲爱的安吉。”   “你太荒谬了!三德森。”我倏地站起身,“你说那是爱我?——骗鬼吧!你没有向我表达爱意,你只是在恶心我。”   作者有话要说:*洛杉矶的确有百老汇街,不是错误。   有人想到Dexter吗?我在写三德森的时候就觉得他有点像Dexter和Brian的合体。   在星空下坦白的画面我想写很久了……因为星空总有种让人迷失的感觉,哈。我总想,天文学家的心中是不是长怜世人呢?   真?作者有话:真的三日上月榜了!大给力啊TvT我本来计划上完月榜歇息一下,但是那么多很赞的回复让我突然感觉血槽UPUP奋斗吧少年!!QAQ于是我还是尽力写吧,尽管每天都得熬到两三点【我可恶的手速……如果有哪天我突然不更了,就是我实在撑不住了。因为在撑,也不排除有晚更的可能。   感谢回复的JMS,继续给我奋斗的燃料吧>^ 17 神逻辑   “你嘴里说着爱我,但是,看在上帝的份上——”   三德森打断我:“不用跟我提上帝,安吉,我只要你就够了。”   “你真的知道爱真正的含义么?”我质问。   “我相信我理解爱的含义——你知道,那是心灵的答案。”   理智告诉我现在该住口,但腾沸的情感让我无法按捺住脱口而出的冲动:“不知道你究竟是怎么理解爱的。但是——帮助我查案的警官因为你可笑的逻辑而痛苦地死去。我熟知的青年、我的大学同学、与我仅有几面之缘的大学生、甚至我的学生——只为你的利用失去了一生,他们本有无穷无尽的可能,而现在只有零。他们的生命如此卑微,不能撼动你哪怕半分?——你能体会到我现在的感受吗?你不能罢!你的道德和三观一早就是扭曲的。——我很痛苦,也很愤怒,因为你的所做作为冠上了‘为我’的名义。所以我不得不去把他们生命的重量压到自己心上。那很沉重,让我都要透不过气来。——你在一步步、一步步剜割我的心、我的精神、我的气血——。”我痛苦地抽气,喉管仿佛已经被情绪堵塞,声音从一个细小的口中憋出来,变成了尖声,“你把它叫爱?你只是为了自己舒坦而已。你想让我爱你,可我只会因为你做的事而憎恶你!”   三德森的胳膊开始颤抖,压抑的颤抖。   在星辰下,他的表情变了又变,越来越扭曲,越来越正常。   最终他惨惨咧嘴:“我会让你不再憎恶我的,安吉。之前我只是用错了方法,但是我会的。”   “你知道我不可能相信你。而信任是一段关系的起点。——所以我不可能爱你。”   “——不,不,你是爱着我的,安吉,只是你还没发现罢了。你看着我眼睛的时候,我就知道,你属于我,我属于你。”三德森也站起身,“让我帮你发现你的感情,你会发现的。”   我抿住唇,扭头,涌上头的愤恨和憋屈使我已经不想和他沟通。   我已经看不见星星,也看不见夜空,只有情绪还在控制我。   “呼——”   我想抽他,我想把他的脸砸烂,我想撕碎他的身体,我想——   毁灭他,搅烂他。我想一脚把他踹到山崖下边去,看他的脑袋被灌木插.入,看他遍体鳞伤、不成人形。   可是我没有力气。   我也没有那勇气。我脑中的暴力影像让我自己也受不了,反生反胃。   “我不想和你一起走!三德森。”我用大声的回应调转自己的注意力,“我需要正常的生活。不是车旅,不是颠簸。不是和一个像你一样的人到处荡来荡去,等你杀人,看星星——哈!我想回家,我想洗漱,我想换一身衣服。”   “你当然能洗漱,你当然能换衣服,今天我就带你到一个温馨的人家。”   “你想拿什么换温馨的人家?主人的命么?”我深吸一口气,感觉自己的每一寸肌肤上都压着灵魂。   尖叫,幻听,原先只在在狭小的室内能听见。而现在,站在这旷野寂静得只有蝉声的夜里,我也仿佛听到无数人凄厉的哀鸣。   我想到李敏乐最后的记忆。那是痛苦、惊讶、绝望与恨意交融的情感,那样厚重,那样窒息。   “如果你还企望我对你抱一丝好感,三德森,你就不要杀人。”   三德森定定望我,眸光诡谲。眼中的光华一点点暗沉下去,最后竟沉如深潭。   我警惕地微向后踏一步。   “不可能,安洁丽卡。我是一头怪物,而杀戮是我的本性。”他哼哼笑了起来,苦涩无比,“我不可能对你作出无法实现的承诺。”   “看。我只是一个普通人。我没有反社会性格,也不缺失负罪感。我拥有正常的感情。我会为死去的人哀伤愤慨,也会为无谓的杀戮厌恶痛恨。你不会和我一样,而我也不会和你一样。”我惊讶于自己的坦诚,“我们之间的矛盾无法协调。”   “我们是天生的一对!”   他无法接受地吼道,“我会证明给你看,安洁丽卡!”   他就像受伤的野兽一样,眼神里带着疯狂、暴戾,带着毁灭一切的冲动。   我也想毁灭他,但我看着野兽般的他,深深感觉到自己与他的不同。   是的,正如我所说的那样,我是一个普通人。   我虽然会渴望毁灭他人,却不会违背社会的规则。我会为自己伤害他人而内疚,我会为自己的暴力想象而恶心。这表示,我不是一个变态,也不会成为一个。我没有那个内质。   然而这个认知无法使我摆脱内心的罪责。   现在我的身上不仅担负着损害安洁丽卡的罪,还担负着……更多的、年轻的生命。   里阿的脸,艾斯的脸……以及我也快要忘记的那些脸一个个在我眼前闪过,我毫不怀疑自己的病症更加强烈了。   影视剧总是看到瘾君子疯狂地幻想、疯狂地找药,而我已经忍耐了太久,被这种不适和压抑的渴望折磨着。在痛恶与憎恨的漩涡中寻求平衡。   难受的潮水再一次冲击我的身体。我钩下背,毯子从我身上滑了下去。   我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   “呕!……”   “安吉——你,你怎么了?”   三德森慌张了起来。   我无法回答,只是轻轻发出悲鸣。肠胃推动着我的呕吐反应,我捂紧身子,没有多少存粮的胃囊只能倾泻出酸水。   连续的车旅对我原本就虚弱的身体造成的伤害比我想象中更加严重。   哈,三德森可能带我去医院吗?   “对不起——我伤害了你吗,安吉?”他抱住我,抚摸我的额头,“好烫!”他惊呼,“你需要去医院吗?你需要去医院吗,安洁丽卡?朗?你需要吗……”   我已经听不见了。   *   再次醒来,我果然不在医院,而是在一个乡土风味很浓的房间里,头上有一只电风扇呼啦呼啦抖动着转圈,试图向四周播出一丝清凉的风。   我微微反应了一会儿,意识到前一天夜里繁星下的谈话是真实的。   捂住头,我记起来有那么多人死了。   罪魁祸首就在我身旁的一把椅子上,手撑着头,有一下,没一下地点头,想是在打瞌睡。   我霍然感觉到寒意从骨子里腾起。轻轻起身,我发现自己的睡衣几乎是敞开的——虽然里面密布着还在淡化的伤疤。毛巾从我额头落了下来,我接住,尽量不发任何声响。   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但是我要离开,我不能继续和这个疯子呆在一起,如果我继续呆下去,我会坏掉。   我知道我会坏掉、彻底地崩溃。   我小心翼翼地下床,穿上鞋子,企图就此逃走。   “你要去哪里?”   三德森的眼睛倏尔张开,眼中布满了恐怖的血丝。   “……出去走走。你说过,你不限制我出行。”我强自镇定地答道。   “——只要你和我在一起?”   我顿顿:“……我不会逃跑。”   “你说谎。”三德森蹙眉。   他揉了揉太阳穴,望着我说:“你一直在发烧,身子也很虚,吃些药吧。”   他揪起一旁的袋子,倒下来很多处方药。   “你怎么买到的?”   “‘说服’医生?你知道,我的拿手好戏。”   我几乎忘了那是他的绝活。   那么多条生命皆因这个嗜血的怪物逝去,而这头猛兽又在这里向我献殷勤。   倒在床上的,退烧药、消炎药……这些我都不需要。   “你不想吃?”三德森问。   “不必要。”我坐回床上。   “你还在发烧,不用逞强。”   “你根本不知道那是什么。”我烦躁地回道,“我说不必要的意思就是,它根本不对症。”   三德森扭扭头,眼睛攫住我,仿佛要将我剖开。   “你有什么病症,安吉?”   “为什么我要告诉你?”我更像是对自己低语。   “我能帮助你。你和我都不想看到你痛苦,不是吗?”   “Hum.如果我——说我有精神病呢?”   “我可以为你开精神病处方药,安洁丽卡,你需要什么?氯丙嗪*?盐酸苯海索*?氯氮平*?奋乃静*?你的医生说吃什么,服用多少量,我都可以开出来……”三德森就像是在说十分平常的病一样,仿若全然不明白精神病三个字的意思。   我扳住脑袋,拒绝承认自己被他的药单诱惑了。   我已经受够了长时间的难受。难受的感觉在消磨我的意志和体力,就像用石头一点点打磨心脏一样,如果能将这些痛苦镇住,我会很舒服……很舒服。   可我不能。   ——埃德加医生说过一些药的名称,但他说必须要观察我的情况予以治疗,他没说我需要吃什么,而且他提醒我不要自己瞎买,有些药品也有致瘾性。   我不能将自己投于瘾君子的队伍当中。我可以自我克制——直到症状消失。我可以的。   三德森还在继续说话,而我已经漏掉了几句:“……安吉,我只是想说,我可以为你做任何事。我不在乎你有什么病,我爱的是你这个人。”   “你可以为我做任何事?”我自嘲而虚弱地冷笑,“自首呢?停止杀人呢?(How about turn yourself in?How about stop killing?)”   三德森定立在那边,只露出一个僵硬的笑容。   “安吉,你知道,只有这两个不可以。一旦我的野兽放出来了,我已经再也无法把他关回去。我不能回头,我不能回去自首——我不想离开你。我不想把自己关到牢里,只是等待死亡。”   “你应知道,现在这种状态不会对任何人有益处——”   “至少我还有你,还有我自己。我们在一起,自由地旅行。”   我提醒他事实:“FBI和警察一定都在追缉你。”   “就像我害怕似的。”三德森笑着,似乎还有微的兴奋,“我曾经是FBI,也经常跟警察合作,我知道那帮子人是怎么查案、怎么追人的。相信我,在我们被抓之前,我们还有好多乐趣可以享,还有好多地方可以去。我说过我会证明你是爱我的,我会让你知道。”   “……”   我明悟,他不会被我说服。   他只会坚守,亦只能坚守自己的逻辑。因为哪怕他对自己的逻辑产生半分怀疑,他就会被失败感吞噬,而他,确如之前的BAU人所说,是个自傲的人。   “Fine.”我回答,“我就陪着你,看看你怎么证明这一点。”   我只能暂时麻痹他的神经,等待最恰当的时机——逃走。   *   拉斯维加斯,罪恶之都。   到达这里,我已经挨过了半个月的旅途,中途几次尝试联系外界未果,但至少小心谨慎地没有让三德森起疑。   半个月,我的瘾症已经进行到了另一个阶段,新的阶段。一些症状开始减轻,另一些症状开始严重。旧伤的恢复也开始有起色,至少有些伤疤已经褪去。留下来的疤痕提醒我,不可与变态为伍,因为你根本不知道他们下一步要做什么,也根本不知道下一步的你会是什么模样。   三德森没有停止杀人,而且越杀越起劲。他只是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没有被我发觉。   可对血腥的敏锐感知使我无法忽略他杀戮的事实。我只能在心里默默谴责自己,批判自己不争,恨自己无力,因为正因它们,我只能为了逃脱自私地假装对他的杀戮不闻不知。但我不能憔悴下来,我必须将体力蓄备好。   只有我养好自己,才能够逃脱出去。我总是想起可能已经急得满头银发的伊蒙和克蕾欧妮。我不是一个人。我可以去挑衅这个野兽,可以去继续挑战他的逻辑,但我不知道自己会不会被他暴起杀死。他会杀死我而后自杀。看着他疯狂的眼睛我就知道。   我总能感觉到鲜血的淤泥笼在我的呼吸道里,每一次呼吸都能感觉到那腥味,那窒息。   我提醒自己不能崩溃。我提醒自己,即使良心觉得愧疚、即使正义受到挑战,我也不能自暴自弃。   我必须安全离开。否则,我也会变成零。   那么之前那么多人的死又有什么意义?   作者有话要说:*氯丙嗪:抗狂躁症药品,少量则有强止呕吐能力。   *盐酸苯海索:俗名安坦,抗震产麻痹(帕金森症)药和精神药物引起的锥体外系反应(非主治精神病药)。   *氯氮平:控制精神病的幻觉、妄想和兴奋躁动。镇静作用强。   *奋乃静:抗精神病作用,镇吐作用较强。毒性较低,对幻觉、妄想、焦虑、紧张、激动等症状有效,也可用于症状性精神病。   【以上来自度娘】三德森的模仿能力和催眠能力是大外挂,他太强大了。我们可以设定:既然他是个变态,也可以是个天才变态╮╭显然,三德森的杀戮已经升级了。   下一章……安吉爆发,罗素出场。   真?作者有话:这一章我写的太艰苦了,前前后后易稿数次,废了几千字,现在终于出来了,希望还可以。下篇文章我才不要第一人称呢,太自虐了,自我剖析还要入戏TATJMS,继续球评论喔!    18 How My World Collapses   *轻度警告:内有血腥暴力场景,十三岁以下儿童应在家长陪伴下观看(噗,我在说什么— —||)*   这一夜,我终于找到了机会。   他已经睡着了,而我逃开这个大房间。   体力、精力已经蓄备到了一个适宜的程度,我微微跌撞地跑到拉斯维加斯的大街上。   永远明亮着,夜晚是她的微笑。   醉汉、酒鬼、狼狈的赌客和光鲜的富豪,在这个城市的大街上并行着。   喧闹是她永恒的格调。   长久被迫和如此巨大的人流隔绝使我有瞬时的迷失。但是我下一秒便意识到,自己不能让时机白白溜走。   我将三德森给我的伪装脱掉,一头金发就这样倾泻下来。   身上是三德森买给我的衣服,我整整衣领,使自己看上去不那么狼狈。   三德森和我的通缉相就贴在城市的每个角落。   警察,大抵我该去找警察。   我没有电话,没有身份证明,没有钱,就这样在路上随便进一家店,问店员可否借用一下电话,我要报警。   店员认出来我是通缉人所劫持的人质,立即帮我拨打911。   就在熟悉的“911,what’s the emergency?”响起的时候,我的泪简直要流出来,几乎说不出话。   “我是……”我的话头被泪意堵住了,“我是……安洁丽卡?朗。”说完这话,我的眼泪已经开始扑落,“我是被……前FBI探员罗姆?三德森劫持……”   我手中的电话被抢走了。   “跟我一起旅行的,我的爱人。”   三德森站在我的面前,盯视着我,一字一字回答。   他的眼睛暴得出火来。   他挂掉了电话。   我骤然如堕冰窖。   店员还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当三德森把自己脸上的假胡子粗鲁地扯下来,掏出手枪时,他吓得顿时就坐到了地上。   “我……我只是假期出来兼职的!我还在上大学……”   “砰!”一声枪响,他的脑袋掀去了一半,血液和脑浆爆出来,溅到我脸上、衣上、手上。温热,湿润。   我捂住脸。   “My GAWD,holy……”   小店里的顾客被枪响惊住了,片刻之后疯狂地朝门冲,窄窄的通道都要被挤爆。   三德森轰地一下将大门关上,从左臂套里抽出另一支枪,指着领头过来的人砰砰就又毙了两个。   “都不许动。”三德森靠着门说,“谁动一下,‘Bang——’。明白么?”   顾客们惨白着脸色,僵直地点头。   “坐下。坐到这边来,谁敢做可疑的举动?‘Bang——’。”   三德森带着近乎神经质的微笑指使他们。   顾客们抖抖索索地聚成一团,坐在柜台边。   有一个顾客正在窗边,他悄悄地移动着,意图开窗,逃到外边去。然而,不等他行动——   “Bang.”   他的脑袋也爆掉了。   “还有谁不明白么?”   三德森的手枪在日光灯下闪着铮亮的寒光,扫过众人。   他们恐惧地摇头。   “非常好。”三德森转头看向我。   “安洁丽卡?朗。”他清晰地吐着字。   “Ye-yes?”我正甩着自己身上的血污,怎么也甩不掉。而我的声音不可遏制地微颤着,泄露我的情绪。   三德森又笑了起来:“来,站到我身边。”   我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只能呆呆望着他。   “过来,否则我杀了他们中的一个。”三德森淡淡地说。   人群立即嗡了起来。   “安——静——!”三德森大吼,他用枪指着其中一位,“是你在吵吗?——还是你呢?”枪指方向滑向另一位。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室内瞬间极静。   “Good.”他的枪还指着他们,却是对我说,“安吉——到我身边来。”   我勉强走到他身边。   “你为什么要逼我呢,安吉?”三德森一面盯着顾客,一面同我说话。   “逼你?我没有——逼迫你做任何事。一直是你在逼迫我。”我不知自己哪里来的勇气,竟然这样说了下去,尽管声音明显是飘浮的,“我已经告诉你很久了,我们不可能。”   “哈,哈哈哈——半个月。我以为我能感动你,可是你呢,仍旧只觉得我是个变态吗?!”   “Bang!”又一声,三德森随便开了一枪,差点擦到一位顾客。   人质们在一瞬间惊呼,却又都抑住了声。   我不作声。   “看看他们,安洁丽卡。数数他们有多少个人。”三德森命令道。   “……Fi-Five?”我迟疑地回答,头皮都有些发麻,不明白他的用意。   “记住这五个人。”三德森冷酷地抬起下颚,瞥向我。他的目光透出些许嗜血的兴奋。   突然的不祥感使我心跳都漏了半拍,我只能尖叫:“不——”   “砰——砰——砰——砰——砰——!”   五声连续的枪响,震得我的耳朵仿佛什么也听不见了。   血,死亡。   尖叫。   肉,伤痕,折凳。   兹兹——兹兹——   “不……不……”   眼泪泵出眼眶,无节无尽。   “安洁丽卡,只要记住这五个人,还有另外那——四个人。”他的声音无穷小,也无穷大。只是钻进我耳朵里,在我脑海中回荡。   ‘他们——都是被你——逼死的——’   ‘如果——你不试图逃脱——他们就不会死——’   “Shut f**king up!这一切都只是因为你,渣滓!”   我吼道。   大脑已经胀成一片热流腾沸的空间,我甚至来不及思考或是意识不到自己的思考。   迷离中,我只感觉自己被愤怒统治,忽地狠狠扑到他身上,拽走他右手中的枪,将他撞到地上,他另一只握枪的手一松,我将那枪一脚踢开。   完成这一切,我迅速后退几步,不待他暴起反击就用手枪指他。   “你手里的枪里没有子弹,安吉。”他盯着我说,意欲爬起身。   “那你就动一下试试,看看会不会死。”我抑制住震颤,冷声道。   我没有学过开枪,也从没有开过枪。   现在,抢在我手里。   三德森在地上。   他有些忌惮地望着我,不清楚我的枪法到底怎样。   这也表明,这把枪的确有子弹。   只是不知道还剩多少。——我对枪支知之甚少。   我的大脑还在恍惚的状态中。意识不断往上飘。但我紧紧盯着他,随时准备扣动手中的扳机。   “You’re sick, Sanderson..”我说,“你一直都抱着病态的逻辑。那么多人……”我哽住声,“那么多人……你应得的是去死!”   “呵。”他忽然笑出声,倏地一下坐起身,我来不及反应,只能仍旧指着他。   “别动!”我尖声说。   “那么,开枪啊。”他说着,点点自己胸膛,“打这里。”   “只是……不要动。”   “你知道吗?我懂了。”他站起身,而我还只是指着他。   “不要动!不要过来!”我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颤音。   “瞧,你不敢。你不敢开枪。你只是一个普通人。”他的笑容更加恣意了,“对啊,那是你,我亲爱的安洁丽卡。”   热汗已经涔涔地冒了出来,我作出一个笑:“我不会那么确定。”   “那么,开枪。”他歪歪脑袋,仿佛在等待我。   我想开枪,我就要开枪了,可是手和扳机之间仿佛有一堵看不见墙,它把我挡住,使我使不上劲儿。   “看,你不能。”   他一步步朝我走来,而我的手只是发抖。   他的手摸上我的。   “安洁丽卡,我可怜的安洁丽卡。”他的轻声低语响在我耳边,“把枪给我吧。”   “不!——!!”   不能就这样被他控制,不能就这样再次回归他的身边,我的一生不能就这样下去。   我终于扣动了扳机,轰地一声,血扑满我整脸。   枪声大得出奇。后坐力也比我想象的要大得多,我的手被震得几乎握不住枪了,热从枪膛传到枪柄,滚烫滚烫的。而他被这样近距离地枪打中,只是一震,并没有瘫倒。   他的眼里正迸发着野兽最后的一丝猛光。   我知道那是他最后的光亮。   他已经发狂了,一把夺过枪,指着我,狠狠道:“跟我一起走吧!安吉。”他扣动扳机。   我下意识闭上眼,等待疼痛传来。   没有。   只有咔兹一声。   我意识到——空膛。没有子弹。   再睁开眼,三德森已经瘫下去了。   他瞪着眼睛。   我看着他眼里的光彩一点点弥散,直至消失。   我伸手去试,他已经没有了呼吸,才放松下来。   劫后余生的瘫软立即攫住了我。我跌坐下去,看着三德森的尸体,根本无法思考,没有任何念想。   直到有一位警察拉着我,叫我起身,我才听到了震耳的警笛声。   红光,蓝光。   什么光。   光晕巡视着整个夜的空间。   夜的拉斯维加斯,永远明亮。   我一步一跌地被扶到警车上。仍旧什么也没想。   什么也没想。   忽的就开始哭,哭得很惨。   我得救了。   我杀人了。   *   我被□着,而警察在调查商店枪击案。   我以为自己获救了,却谁也联络不上。我成了枪击案最重要的证人和最大的嫌疑犯。   警察问我问题,我只能嗯嗯啊啊地回答。事实上,我根本听不出他们在说什么。   他们说的每一个字我都懂,但,我偏偏像听天书一样,任他们的话语穿过我的脑袋,不留痕迹。   他们有些抓狂,最终无奈地离开,寻找新的方向;却是教我留下,不能离开。   我也想不起谁,只觉得自己就在房间里腐烂。   不过多久,一个自称是我律师的人非要进来,和那群警官搅和半天之后,竟然我就可以出去了。而我一直都处于不清醒的状态,也不知道他是谁,也没否认他的身份。   跟着他走到警局门口。天已经全亮了。   我虽然还有些愣,却也知道不能再跟他出去。   而他只是让我向警局外停的那辆车看。   一辆豪华的黑车。   我不认得那牌子,因为我从不关注。   车门打开,黑车上踏出一条腿,随后整个人出来了。那人穿着深蓝色V领恤衫,米色(大概是这颜色)的长裤,整体衣着虽简单却很有设计感。他留着微长的红棕色头发,戴着墨镜。   我蹙眉,看他缓缓摘下墨镜。   一种异样的熟悉感忽然冲撞我到我的心口,我就将要脱口而出一个名字,可它憋在那里,就是说不出。   “嗨,安洁丽卡?朗。”他露齿而笑。   我警惕地绷起身子。天知道这已经成为我最讨厌的开场白,没有之一。   “……Meet Russell Nelson。”   “哈?”   作者有话要说:声明,三德森在这章可没有催眠。他一直没有对女主催眠,这是他的坚守。   思考了很久觉得的此章断在这儿最为适宜,哈。   没打错,现在罗素姓尼尔森了。   真·作者有话:把罗素给你们了~【喂!   回复吧回复吧~~~    19 再逢   对方有些微地跌趔:“罗斯,安吉,这是罗斯啊。”   “罗斯。You mean…”   眼前的青年与孩提时那个头发微微发黄的棕发男孩的形象重合了,果真从头像到尾,只是身体抽长了,眉眼长得更开,脸也更加棱角分明,骤然见到成人版的他我几乎分辨不出来。   “……罗斯?皮尔斯?罗素?皮尔斯,罗斯……Wow!罗斯!My good man!”我无法控制自己的激动,只是奔上前去一把搂住他,头狠狠撞上他陌生的胸膛,未怎想,眼泪又涌了出来,染满他的衣服。激动的喜悦忽然和巨大的悲痛、想要宣泄的冲动揉到一起,凝结成泪的泉流。我向后退了一步,擦拭自己的眼泪。“对不起,我只是太……你知道。”   “Hey, hey!不要这么见外。”他绽开一个笑容,“只是你现在的模样有些狼狈。”   我下意识整整衣冠,发现自己的衣服上还有血迹。我皱眉。   “——不谈这个。你改名字了?为什么姓尼尔森,不姓皮尔斯了?”我问。   “That’s a long story。”罗素笑笑,并不愿多讲。   “……刚才那个是你的……?”我望向那个站在我左后方的男人。   “我的律师,之一。”他点头,淡淡道。   “哦。他很棒。”   现在我的脑筋回路终于开始流转,开始为刚才的事情感到费解:“只是……为什么我真的就可以出来了?我以为我还要跟一群FBI打交道。——我是说,我是重要嫌疑人,也是FBI通缉的人的人质——”   “是的,你的确是。但是,安吉,你知道,金钱和有效使用法律可以让你得到意想之外的东西。”罗素笑道。   我蹙眉。   “怎么我觉得你在说这话的时候是希望有人往你脸上砸一拳?”   “哈哈哈哈,果然你还是那个安吉,臭屁的安吉。”罗素大笑道。   “随你笑吧,罗斯。但是我觉得FBI应该还是需要我……我还得跟他们录笔录之类的吧?”   “你确实需要。不过你的人权也需要被尊重。而这位肖恩?克莱德(Shaun Clyde)则是这个方面比较出色的人士,你可以放心地、自由地外出,他们想什么时候问什么时候问——一切都是合理、合法的。再说,安吉——现在还有什么比老伙计重聚更值得欣慰的呢?”   “是啊。”我赞同道,“你怎么找到我的,我的意思是,罗斯,这实在是太难以置信了。我们已经有……十几年没有见了吧。”   “对,是不是很惊喜?”罗素大笑。   “说真的,罗斯,你怎么找到我的?”我认真地问。   罗素停止了笑。   “站在这儿不好说话。不如我们到别处坐坐,聊聊天?”   “Um.”我迟疑道,“我觉得我还是先跟我家里人打打电话……”   “可以理解。”   罗素点点头,“你没有手机,是不是?”   “对。”   罗素从口袋里摸出他的手机,递到我眼前:“用我的。先跟伊蒙叔叔和克蕾欧妮阿姨联系吧。”   “谢谢,罗斯……”我接过电话,却有瞬时的不安。我果真要用一个……几乎陌生的人的手机打电话吗?经历了最近这么多事,我变得多疑也属正常。十几年真的能改变人很多,我根本不知道这个幼年的玩伴现在究竟成长为什么样子,毕竟他的妹妹误死,母亲被杀,父亲坐牢……   “怎么?”   “没什么,只是……感觉好怪。哈哈。”我鄙夷着自己的质疑,却不得不以最恶的心态揣摩人心,“我们为什么不坐到警局里头呢?那里有椅子。——我是说。”   “……我明白。”他挥挥手,“你可以先坐到里头去打电话。”   他这样的态度反而让我心生愧疚。   他和一直站在我左后方的克莱德先生握握手,说了什么话,而后克莱德先生上了另一辆车子,开车走了。   我看看时间,已经是早上八点半。我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局里头呆了这么久。   我用罗素的手机给我房子里打电话,没有应声。我只得再拨伊蒙的手机。   没过几声,那头便接了电话。   “罗素?安洁丽卡还好吗?”马路繁杂的声音,他应该在外面。   听到他的声音,我的心稍微安定了一下:“爸爸……是我。罗素现在……和我在一起,我用他的手机给您打电话。”   伊蒙顿了片刻:“……安吉?罗素把你弄出来了?”他进入一个安静一点的地方。   “是啊……爸爸。”我说。   “太好了!”他自语道。   我可以听出伊蒙的舒气,随即意识到一点。“爸爸,你和罗素之前就联系上了?你知道罗素要把我带出来?”   “罗素之前跟我打电话,说他有你的消息了,你被拘留在警察局里。他说他会把你带出来。”伊蒙承认道,“……至于联系——联系只是最近半个月。”他叹了口气,“你又一次失踪后,到处都在播报你的信息,连真名也不能藏了。罗素看到了之后就来找我……他已经大变模样。你知道之前的Nelson Group继承人吗?就是他。”   “……我不知道。”我只能干巴巴地回答。   我已经脱离社会太久了。   “好吧,安吉,那也正是你……那三个月的时候发生的事。——不论如何,罗素在这些天为你担心了很多,你得谢谢他。”   “Yeah- Of course.”我回答,下意识瞥向罗素。   而他只是礼貌地坐在别处,给我自由打电话的空间。   “听着,爸爸,我只想说——我好想你,我真的非常非常想你。”   “我也是,安吉。我已经定了去维加斯的票,你和罗斯先呆在一起,我很快就能去找你了。”   “……妈妈呢?”   电话那头的伊蒙吸了口气。   “你妈说如果她过去可能又会让你难受。”   “……我想跟妈妈说话,可以吗?”   “现在你妈妈不在我身边,也许晚些时候吧。”伊蒙回答。   哦,克蕾欧妮。   明明那都是我的错。   明明是我在伤害她……她却一直在为我设想。   思及此处,我握着电话的手捏得更紧了。   我背负的罪责不止这个。笼在我脊背上冰冷的温度,是死亡。   一旦我开始感觉歉疚,那些故去的人的脸又会浮现我脑海。   “爸爸。好多人死了。”我忍不住开口,宣泄这种无法抑制的情感潮涌。   仿佛我的眼泪还没有流够,几个单词刚刚吐出口,我便哽咽。半个月来,每个死亡,都郁积在我心头。我永远不能原谅自己暂时的冷眼与纵容。那只为自己活着而刻意无视的东西,全都是我的罪,我不知如何赎。   “好多……好多人啊。我认识的……我还没有来得及认识的。他们……死了。因为我……甚至有一个人因为帮助我而死……我……”   血液就溅在我的身上,我现在的衣服上甚至还有血迹和干掉的脑浆,我可以看见。回想起来,那惊辣的场景让我作呕。   “你知道,那不是你的错。那是三德森的错。”伊蒙吸气道,“对不起安吉,那之前我识人不明,才让你被他掳走。”   “不,爸爸,我不能怪你,全是三德森的问题——谁会想得到质疑一位联邦探员呢?”   我听到伊蒙轻轻叹息。   三德森,那个自以为是的变态,不管不顾地‘爱’我,却让我原本已经快要步入正轨的生活再次陷入漩涡。他的胡滥杀人已经让我身心俱疲,只能苦苦煎熬。   从这里来看,他赢了。他真的知道让我最为痛苦的是什么——我永远记得那些人为了我而死,也永远记得他;但他也输了,他不明白对于我来说,无法逃离和改变的东西便只有正面应对。而一旦正面应对,我便能下得狠心。   即使我只是一个普通人。即使我从不知道自己可以开枪射杀别人,当时候到来的时候我也会去干。   这就是我。   我还记得起血液扑满我脸时的感觉。   当然,也包括扣动扳机的那一刹那。我的心脏忽然停了一瞬,听到的那声奇异的轰响。   杀人的时候,我没有感到释放、洒脱或是别的什么值得欣喜的东西。   我也没有感觉厌恶、痛恨或者我之前以为的我会出现的反应。   ——只是应当如此。   杀死三德森——我不后悔。我只为那些无辜的亡灵悲怆着,恨我自己不能早些认清事实、早些动手。   除了悲怆,我似乎也有些倦怠和麻木。就好像不断被割伤的地方,最后失去了痛感。   *   罗素和我独自坐在套房的客厅里,他为我倒上一杯红茶,而自己则是一杯咖啡。   他还记着我小时候讨厌咖啡。虽说现在我因为工作的缘故已经习惯喝咖啡了。   “我好像从来也没有像这样与你谈话,罗素。”我说,“不论如何——谢谢你的帮助。能住宾馆,我果然还是不想住看守所。”   “没人喜欢那地方。”他闷闷抿一口咖啡。   我意识到自己可能失言。   毕竟据我所了解的信息来看,他的父亲可是进了监狱。   “So,我们都长大了。”我感慨道。   “嗯。”   我啜一口水,回想起十余年前几乎无忧无虑的日子。以前我越是想那时候,越是觉得罗素真是一个好朋友,是故每每忆及他的离开,总不免叹一声可惜。   现在罗素就在我眼前。   我发现自己究竟无法将他和记忆里的罗斯混合起来。   仿佛他是他,罗素是罗素。   “这些年你到哪里去了?经历了些什么事?——我敢打赌,绝对可以改编成电影。”我说。   “没那么夸张。只是你知道,我的一位Aunt收养了我。她丈夫是原尼尔森集团的掌管人;她自己也是大股东。所以我后面就一直姓尼尔森。”   “喔,听起来不错。”   “也许。Aunt后来一直没有小孩,所以我就成了她唯一的小孩。其他平辈的尼尔森家族的孩子都像被诅咒一样陆陆续续死了,到最后,这一辈也只剩下我,而我也总是生重病,差点活不过来。还好有尼尔森家族的资产撑着。等到我长大,反倒变得非常健康。”   “我听说过尼尔森家族的诅咒,只是没想过你也会是其中一员。认真说起来……罗素?尼尔森这个名字我似乎也听过——没想到竟然就是你。”   “有很多事情我们都不会想到。”罗素淡淡笑起来。   “说到这个——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偶然罢了。公司事务需要处理,就来了一趟维加斯。正好在你的枪击案发生不远处呆着,得知是你以后我就找人准备带你出去。”   “你就不怕——我真的是杀死那一店人的凶手?”   “得了吧,安吉,你从小就【三观端正】。”他用汉语开了个玩笑,随后正正神色,“如果你真是凶手,并打算暴起杀我,你会在还没动手的时候就死掉。”   我尽力不去揣摩他这话的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罗素的养父是尼尔森集团的CEO、总裁和董事长,不过我总觉得这个设定如果从罗素嘴里说出来的话总有装逼的感觉= =罗素也没有提他姑姑和姑父在之前安洁丽卡被囚禁的那三月中也死了,现在他已经照遗嘱继承了股份和大半资产的事儿。   卡得非常疯魔表示这章好艰难= =无论如何,先放出来,有不顺或者BUG再检查。    20 尾声   而后没聊多久,兴许是罗素看出我疲累来了,便建议我先休息。   我觉得自己得另定一个房间,一见面就跑到人家屋里休息,总令我感觉不舒服。   不过最后晕着脑袋不知怎的就被罗素说服就宿于他套房里的另一间屋子。   我进门,首先锁好门窗,而后没有洗漱、也几乎没怎么观察这个屋子的构造便倒在床上,闷头大睡。   只要将窗帘拉住,我便感觉不到任何日升日落的区别,只是放肆地昏眠。   这半个月所积累的疲累已经够多了,我总想抛掉所有任何念想,只管休息。   我第一次感觉到真正掏空心思的累。我不想再经历任何这样的事,一切对于我来说太过。   *   不知我究竟睡了多久。朦朦胧胧醒来,感觉精神舒坦了,却也比以往更加疲惫,腰都睡得有些酸。   很久没有正常地睡着。   那三个月半眯半醒被镇定着每一天忘了所有,而最近这半月以来,我更要时时提醒自己目标是什么,失眠是常事。   现在我彻底倦怠下来,连骨头里都懒了,甚至不愿动弹一下。   在床上蒙着被子良久,我终于还是起身。   是的安吉,什么事你都挨过了,难道你还要浪费自己的生命吗?   洗漱,我再次站在梳妆台上,望着镜中的我,将手指靠在镜上。   另一个我就站在那里,用手指点着我指尖。   金色的头发,更加苍白的脸,更加消瘦的身体……   我还是闭上眼睛,不忍看自己。我怕哪怕多看一秒,我便会开始暴力宣泄。   呕吐、出汗、酸痛等等症状在这几天似乎弱了,而更多的是别的症状——却其实是让人更加难忍的症状。细小的痛痒、细微的颤抖、绵长的幻觉一直困扰着我——我不曾对任何人吐露,不知道自己现在究竟是更好了还是更坏了。   我只能忍着,相信自己足够坚强。   我只能够坚强下去。因为我的负累够多、够重。   你可以的,安吉。   我睁开眼睛。   镜中的人回望我,目光渐渐脱了迷惘,有了神采。   如此鲜活和有力。   我盯着她,盯得我都快不认识她了,才轻轻呼出一口气。   现在的我已经感觉不到原先那种强烈毁灭的欲.望,我只看到自己眼中对“生”的坚守更进了一层。而它穿过薄薄的镜面,直直射入我眼睛,让我感到震动。   原来,在我不经意间,自己已经变了太多。   也许,我已经不再执着于毁灭不堪的自己的投影,而是执着于活着、活出个未来。   我觉得,这不错。   活着的人是我。   作者有话要说:说好五一结文,因为大纲定的结局就在这儿了,一直想改,不过最终觉得没什么比这个干脆。   戛然而止,而姑娘的的结局绝不是和变态一起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罗素是顺位第一男配,医生是顺位第二男配。原因是:他们对女主的影响都是巨大的。女主因为罗素而不知不觉形成了变态吸引气场(歪理);因为医生而寻找到了自我救赎的希望,他们两位在今后女主的生活中都会占有一份位置。   罗素瞧上姑娘了吗?罗素是大黑BOSS吗?姑娘能逃脱吗?FBI要整多少事吗?也许。   有一点是明白的。姑娘会一直坚强下去。    如果大家觉得这个结局太过坑爹,可以轰了。   它就是大结局。    话说回来,完结都在这儿了,顺便求长评吧【挖鼻孔 后记 这篇文起源于我的一个想法,那就是:生活中真的有变态疯狂地爱你,你会接受,然后和他和谐地生活在一起,他杀人,你埋尸,非常淡定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吗?   其实,当他和你激烈示爱的时候,你就承受不了了罢= =。   不得不说,每个人心里都有一个变态情人,他(她)可以对别人很无情,但对你一定要很宠爱;他可以冷酷血腥没心没肺,你也可以三观不正屁颠屁颠地跟在他身后。可当你的意识觉醒于现实之后,那个变态情人就突然远离了,因为你发现,他(她)只是范特西。   由这个梗我写了两篇同人,都是犯罪心理同人,先发一篇,另一篇只写了一点,再说。想要当作者试读吐槽的基友的读者们可以联系我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书本网【唐逸】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